姚瑤
龍應臺在《慢看》里寫過這樣一個故事:一位學者去貴州考察,看見數十農人耕種,另外有數十農人蹲在田埂上看著,從日出,到日落,日復一日。學者受不了了——難道一批人工作,需要另一批人監督?于是,他跑到田邊去問那蹲著的人:“你們為什么看他們耕作?”
蹲著的人仍舊蹲著,抽著煙,眼睛仍舊濛濛地看著田里,用濃重的鄉音說:“就是看呀,沒事干!”
想象著這般情景,我發現自己的靈魂竟然悠然走神,嘆息起來:“蹲在田埂上看田啊,真好。”
生活里,人們總是神色匆忙,似乎一分一秒也等不及,我不知道是什么催促著人們往前跑,但我知道,那不是時間。
讀過一篇描寫印度生活的文章,里面說,與中國人比起來,印度人的生活真是慢到了讓人恨不得要猛抽一鞭子的地步。
新德里很多的中產階級家庭,早起后,先泡杯印度早茶,再從信箱里取出報紙,不緊不慢地從頭讀到尾,不時與家人討論一番政治局勢、股市走向或明星八卦,然后進早餐,再出門上班。
不緊不慢的印度人,喜歡做兩件中國人已經少做的風雅之事——仍然喜歡閱讀哲學、文學和靈修之書;仍然愿意把時間浪費在辯論這件美好而無用的事上。傍晚的咖啡館里,常會碰見三五朋友坐而論道,爭論著一些相當嚴肅但基本上與日常生活無關的話題。后來讀到印度籍諾貝爾獎得主阿馬蒂亞·森的著作《愛辯論的印度人》,才知道“爭鳴”是印度自古而來的傳統。
人們總愛問什么是好時光,想了一下,眼前跳出兩幅畫面:一場旅行,沒有時刻表,沒有一個人用權威的聲音說何時返程,你靜靜地看流動的河,閑適地逛每一間商店,仿佛任何一個地方都能安身立命;一個家,門前有土,可種植物,你就坐在土地旁,看日落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