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洛莫·本·阿米
以色列前外交部長,現為托萊多國際和平中心主任.著有《戰爭傷疤,和平傷口:以色列-巴勒斯坦悲劇》
一個月前,特朗普決定美國退出2015年伊朗核協議,這不是第一次與重要的國際協議分道揚鑣。從跨太平洋合作伙伴關系到巴黎氣候協定,撕毀多邊框架已經成為特朗普的特長。
但即便以特朗普的標準衡量,退出聯合全面行動計劃(JCPOA,伊朗核協議的正式名稱),也走得太遠了。這一舉動已經被人們與小布什通過阿富汗和伊拉克戰爭改變中東的嘗試相提并論。小布什的嘗試以慘敗而告終。和小布什的軍事災難一樣,特朗普的中東方針也帶來了巨大的風險,因為它葬送了僅存的跨大西洋盟友關系,此前,美國的實力政治和歐洲對民主的強調不斷地在這一盟友關系中制造著裂痕。
特朗普的舉動并不只是要消滅伊朗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相反,他的目標是顛覆政權,顯然,他希望通過耗盡伊斯蘭共和國的經濟和戰略資源來實現這一點。通過重啟制裁,特朗普其實是在懇求伊朗人民起來反對他們的政府,而伊朗人民將承受制裁計劃所造成的沖擊。
特朗普撤銷ICPOA后,伊朗有兩個選擇,都不是好選擇。
第—個選擇是,與剩下的締約方——中國、法國、英國、德國和歐盟重新談判協議。伊朗總統魯哈尼暗示了這一可能性,但在恢復制裁的情況下,他的落實能力有限。歐洲公司將被迫選擇犧牲在伊朗的業務以繼續獲得進入美國市場的資格。而隨著伊朗經濟的蕭條,伊朗人民將要求有^承擔責任。
第二個選擇也好不到哪里去。伊朗的改革派可能向強硬派屈服,徹底廢除ICPOA,重啟核活動,加速彈道導彈項目。這必將導致以色列對伊朗核設施發動先發制人的打擊——美國則會默許甚至參與這種行動。到那時,伊朗將不再有任何顧忌,它將重新部署對抗以色列的代理人,如鄰國黎巴嫩的真主黨。而這將點燃廣泛的戰火,美國在中東地區的其他盟友,包括沙特阿拉伯和其他遜尼派阿拉伯力量都會卷入其中。
不幸的是,最需要避免的結果,卻正是以色列領導層急切地想要實現的結果。上個月,以色列總理內塔尼亞胡指責伊朗在核協議中舞弊。當時,內塔尼亞胡用英語所作的怪異演講被西方嗤之以鼻。現在看來,這可能只是一個前奏。
事實上,內塔尼亞胡與特朗普的雙簧組成了由兩個自戀狂構成的瘋狂的聯盟,讓畸形的國內政策決定國際行為,此二人要為伊核協議的破產負主要責任。對于特朗普,其目標似乎是系統性地摧毀奧巴馬總統的遺產,而這僅僅是為了兌現他的選舉承諾一從某種意義上講,特朗普的選戰從未結束。
與此同時,內塔尼亞胡迷戀于他精心打造的挽救猶太人于第二次大屠殺的形象中。他自身的政治命運受到官司纏身的影響——他有可能被起訴,好戰成為其贏得連任的策略。事實上,以色列對特朗普的支持率在特朗普決定退出CPOA、以色列對在敘利亞的伊朗目標進行大規模軍事打擊后達到了歷史新高。內塔尼亞胡的戰術還輕易地將國際社會的注意力從巴勒斯坦問題轉移開去。
以色列擁有中東最強的軍事力量,但決不能讓內塔尼亞胡用它來為自己贏得政治籌碼。以色列上一次與外國開戰是在1973年,這場戰爭的創傷至今仍未痊愈。此外,光靠軍事優勢無法保障國家邊界。所謂“貝京主義”,即以色列通過預防性打擊而保持地區核武器壟斷的策略,并沒有減少來自伊朗支持的以色列的對手的火箭彈襲擊。
只有強大的國際外交能夠阻止中東滑向核擴散。即使沒有美國,JCPOA的剩余締約國也能夠支持伊朗溫和派領導人減輕新制裁的效果,以此挽救JCPOA的核心目標。該協議剩下的支持者還可以幫助解決以色列北境的危機,在那里,以色列和伊朗力量已經直接交上了火。
要想達成能夠確保伊朗繼續去核化、讓其彈道導彈計劃接受檢查,并鼓勵其減少外交政策中的敵意的新協議,制裁和顛覆政權都不能作為選項。當然,諷刺之處在于,這正是2003年5月伊朗向小布什政府提出的“大妥協”。小布什拒絕了伊朗的妥協,宣布永遠不會和“邪惡軸心”成員談判。時任美國副總統切尼在提到朝鮮時說,朝鮮也是這一想象中的“軸心”的成員,美國人“不與魔鬼談判。我們要打敗魔鬼”。
通過用武力威脅取代外交,小布什關閉了與伊朗達成協議的大門。如今,特朗普采取了同樣的戰術,看不出這樣做的結果與小布什的政策會有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