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大軍
盼望著,盼望著,春天來了,春天的腳步近了。朱自清的這篇散文《春》的開篇如是說,而此說似乎最能體現我們當年春天的期盼心情。所盼為何?當然是春游。
小時候最高興的事就是學校組織春游,因為一來不用上課,二來還可以一路狂吼“春天在哪里,春天在那青翠的山林里,這里有紅花呀,這里有綠草,還有那會唱歌的小黃鸝……”
當然其中也必不可少的有煩心事,那就是第二天要交一篇題為《春游》的作文。每次都帶著任務去玩,要能玩得痛快才怪!
“冬天過去了,微風悄悄地送來了春天。地里的泥土化凍了,變松了,踩上去軟綿綿的,像踩著厚厚的地毯。麥苗醒來了,舒展著嫩綠的葉子。小河里,連一片薄冰也找不到了。水慢慢地流著。微風吹來,水面泛起魚鱗似的波紋。幾只鴨子跳進水里,快活地游來游去。河岸上,柳樹發芽了,柔軟的忮條隨著微風輕輕地擺動。一只青蛙從洞里鉆出來,在河邊慢慢地爬著……”當年的課本上《春天來了》曾如此描繪春天,但現實中東北的春天遠比月份牌上的節氣來得遲。當年春游,往往都踏不著青,常常需要去添綠。那時的春游多與“挖坑植樹,綠化家園”合而為一,用老師的話說:“這不是現成的作文嗎,一定會有很多有趣的素材值得挖掘!”
那時去春游,除了帶一壺自來水,家長還會破例給買上兩個面包和一根淀粉過量的香腸。平時吃不到這些東西,加之徒步上路,體力透支,手和嘴又正好閑著沒事,所以還沒到目的地,基本上便已彈盡糧絕。等到植樹已畢,分組自由就餐,這才發覺胃和書包一樣,又空了。如果是趕上夏伙時節還好辦,老鄉家農田里的土豆、紅薯均可順手牽羊,入口救急。但這是青黃不接的春天,曠野中除了去年秋收后堆積在一起的玉米稈,連個人影都看不見,十足的堅壁清野。
凡事都難不倒餓急的人,有人發現,在不少枯干的玉米稈上,居然有些顆粒不飽滿的玉米棒子波秋收的老鄉遺棄了。春游之前,學校曾三令五申:不準無組織、無紀律、不準開小差、不準動火……餓急人膽大,哪里還管得了這些,避開老師,就地取柴籠火烤玉米!玉米沒烤熟,柴火堆卻不知怎么給弄著了。私自動火,損壞公物,這事可大了!連嚇帶怕,餓意全無。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用光了水壺里的水和膀胱里的尿,一場大禍方就此平息。
歸隊時路過河溝,水壺重新注滿,但一些尚在“找媽媽”的蝌蚪也一并被灌進壺中。有不知情的同學渴餓交加,搶過水壺一飲而盡——這倒好,小蝌蚪不但找不著媽媽,連爸都找不著了!
春游結束,作文是照例要寫的,但驚魂未定,那敢實話實說。情急之下,妙筆生花,私自違規動火居然被寫成“幫助老鄉滅火”!這是多么有意義的一次春游?。〔坏髞碜魑墨@得高分,我們幾個人居然還遭到了表揚!
用現在的說法,這是一篇暴露年齡的文章,索性還是套用老課文做結尾:春天來了,它來到記憶里,靜靜地聽小學生讀書,唱歌。它來到版面上,歡樂地和小學生一起游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