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孩子的呼救

◎ 小 野

我常常聽到隔壁那棟大樓里的一個媽媽咒罵女孩的聲音。“你到底會不會寫字？”“我告訴你多少遍了，字不要寫那么大，你以為你很了不起??？”“你到底會不會用橡皮？你以為橡皮不要錢啊？”“你到底會做什么呀？”接著就是動手的聲音，然后就是女孩歇斯底里的哭聲。

這樣的打罵已經重復了快兩年，終于有一天，我再也受不了，我離開書桌，走到窗前，對著窗外高喊：“救命啊！救命??！要出人命啦！”這樣一喊果然奏效，凄厲的罵聲和歇斯底里的哭聲好像都凝結在外面的細雨之中，停止了。

我問自己：是我內心深處的那個野孩子在呼救嗎？

我也是從小被嚴苛的爸爸如此要求和責罵的，他不時寫詩嘲諷我的字丑陋，以打壓我為樂。在這樣長期的壓抑下，我從小就是模范生。我很年輕就成名了。往后的日子里，我成了一個上緊發條的鐵甲勇士，借著不停地戰斗來證明自己是模范生和英雄。我從不在意生活中的吃喝拉撒，將自己許多的感官關閉，靠鐵甲和手上的兵器戰斗。

38歲那年，我暫時離開戰場，解甲歸鄉，赫然發現兩個孩子已經上小學了。在兩個孩子的成長過程中，那個藏在黑暗深處的野孩子不停地呼喚我：“我在這里，我很痛苦，請你愛我?！蔽覞u漸聽到了野孩子的呼救聲，但是已經被模范生和英雄綁架的我不知所措。

慢慢地，我找到了一種模范生和英雄都能“接受”的方式來和野孩子溝通，40歲那一年，我完成了一本自己作為父親的懺悔錄——《給要流浪的孩子》。之后，我接到了許多訂單，一發不可收拾地寫了十年，小說、散文、童話等加起來共66本。此后，奄奄一息的野孩子在我兩個可愛的孩子的細心照顧下，慢慢會唱歌了。我從來沒有教兩個孩子什么東西，除了陪伴和疼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