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春樹 譯 周周 編
10萬年前,巨大的樹懶、袋熊和洞穴鬣狗曾在這個世界上隨處可見。而如今基本都消失殆盡了,是什么把它們趕盡殺絕的呢?

大懶獸是一種非常奇妙、有用的生物,只要你不想與其他部落戰斗。他的龐大、對麻痹的抵抗力,以及對于昆蟲(以及蜘蛛)的貪婪食性讓其成為獲取島嶼上昆蟲蟲殼的理想生物,或是單純用來防御這些的侵擾。
時光倒轉180萬年,世界充滿神奇動物:在北美洲,獅子、惡狼和體型龐大的樹懶無處不在。南美洲有形如駱駝的動物和體重達2041.2公斤的熊。歐亞大陸有犀牛和洞鬣狗,而澳大利亞則充斥著巨型袋熊和2.13米高不會飛的鳥。在所有這些大陸以及眾多的島嶼上,到處可見體態龐大的長鼻子動物,其中就有毛茸茸的猛犸象和乳齒象。
今天稱為巨型動物的物種剩下不到一半——屬于這個特殊群體的動物完全發育時體重至少44公斤——除了非洲,各大洲都有。這些巨頭們都去了哪里?在過去50年里,考古學家已經開始得出一個確鑿的結論:要不是人類的出現,也許它們仍然會在這里。
古生物學家保羅·馬丁在1966年首次提出“過度捕殺假說”,指出,現代人類所到之處隨之而來的便是那些大型動物的滅絕,要么是通過獵殺,要么是靠擠兌。這個假說把人類描繪成一種強大的破壞力量。當馬丁第一次提出這個觀點時引起了極大的爭議,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它得到了越來越多的人的贊同——盡管在考古界從未達成完全共識。
今天,一些考古學家繼續反駁這種觀點。考古學家本·馬威克說,這些更新世滅絕的動物中,許多可能并非人類的責任。他的論點關鍵在于時間:馬威克和其他研究人員最近發現,在澳大利亞北部的瑪杰貝貝地區巖棚遺址挖掘出的古人類器物表明人類在65000年前來到該島,這比先前認為的要早10000年。這一點很關鍵,因為澳大利亞巨型動物的滅絕開始于40000年前到60000年前之間的某個時候。
這則新數據“把人類出現在這個地區的時間大大提前到巨型動物數量減少并開始走向滅絕之前,”馬威克說,“這就像人類的不在場證明:證明他們不負主要責任。”
馬威克認為他的團隊在澳大利亞的發現對于這種假說可能是一個致命打擊。“在考古上,我們很少有這樣的時刻,即一個決定性的發現能讓觀點從爭執不下轉為一個有目共睹的事實,但我感覺,我們正面臨這樣的一個時刻。”他說。的確,最近的發現已經威脅要顛覆傳統的人類遷移的時間軸。馬威克提到2017年4月份的一項研究,這項有爭議的研究說人類到北美洲的時間比先前認為的要早10萬年。“看來全球有關巨型動物滅絕的辯論同時在做修正。”他說。
如果這是真的,后果將超出科學范疇。“如果它證明我們沒有殺那些巨型動物,”馬威克說,“這或許表明,我們和它們僅僅是這個世界一個物種對另一物種的關系,而不是我們全面統治并用暴力對環境造成破壞。”
但是對于不同科學家來說,同樣的數據可以說明截然不同的事實。科羅拉多大學波爾得分校的地質學家和古生物學家吉福德·米勒認為,馬威克的研究恰恰證明了他所聲稱的相反的東西。“此前對澳大利亞巨型動物滅絕是人類在起作用的反對意見中有一個觀點認為,人類最早是在50000年前出現在那里,之后動物幾乎立馬都不見了,這樣說來,人類如何有時間達到足夠的人口規模從而對環境施加任何影響?”他說。
他說,馬威克的數據,有助于解決這個矛盾。更早地到來給人類以世代繁衍、分布開來的時間,遇到什么吃什么,慢慢改變環境。“不可否認,人類會捕食一些那樣的大型動物,”米勒說,“不可否認,與此同時,生態系統的結構和功能也在發生變化。”
米勒比大多數人更了解人類捕獵的跡象。他花了數年時間來研究澳大利亞雷鳥蛋燒焦的殘骸,雷鳥體型巨大但不會飛,約47000年前滅絕。2015米勒等人發表在《自然通訊》的論文認為在澳大利亞200多個火爐遺址發現的蛋殼上的燃燒模式,不同于自然的野火的燃燒。
“雖然話不能說死,但我認為,實際情況就是如果沒有人類的到來,巨型動物會平安無事。”他說。
對過度捕殺假說的一種抗辯是,古代氣候變化殺死了所有那些巨大的野獸。持這種觀點的科學家認為,在不同的大陸,溫度和濕度的波動對巨型動物可能帶來滅頂之災。然而米勒認為這一論點證據不足,他還研究了在澳大利亞開始于250萬年前的第四紀直到今天的氣候變化。
“這些都是第四紀活過來的動物,那可是艱難的時段。在澳大利亞,氣候從冰河時期的極端寒冷干燥,到間冰期的溫暖多雨,周而復始,這些動物竟然熬過20個這樣的反復輪回。”
考古學家托德·蘇洛威爾傾向于同意米勒的觀點,雖然并不完全同意。蘇洛威爾是“過度假說”之父馬丁的門徒。起初,他將信將疑。“最大的障礙是缺乏實物證據,對我來說很長一段時間就是這樣。”托德·蘇洛威爾說。但當他開始研究巨型動物在全球范圍內的滅絕,而不只是在北美洲時,他看到的種種模式令他吃驚。“這些大型哺乳動物的獵殺和全球的殖民化如出一轍,”他說,“人類來到一個新的地方,那里的巨型動物便遭受滅絕。”
當然,澳大利亞和北美洲在生態和考古方面有很大的不同,而蘇洛威爾的大部分研究都是在北美洲進行的。在澳大利亞,除了米勒研究的蛋殼外,人類獵食巨型動物的證據相對要少;科學家們還沒有發現明確的證據證明人類導致了幾十個其他物種的厄運,包括身長7.62米的蜥蜴和體重10453.6公斤 的袋鼠。但是在北美洲,有幾十個地方顯示人類曾獵殺猛犸象食其肉,取其牙,雖然這些地方本身有時就頗具爭議。

“有超過70個猛犸象被認為有一些文化聯系(人工標記或捕殺的證據),”蘇洛威爾說。“當然,考古界會接受其中16處為確切。”一些人認為,僅僅因為在相同的位置發現一個矛頭那也并不意味著是人類殺的它;他們可能僅僅在分吃其肉而已。然而還有這一事實,即很多其他物種——從短面熊到重達1噸的雕齒獸犰狳——研究表明存在人類獵殺它們的證據。
這意味著人類在造成這些巨獸的滅絕上并沒有起任何作用,蘇洛威爾澄清。“我對獵捕地懶一無所知,但我能想象一個拿著長矛的16歲孩子碰到地懶,他會視而不見嗎?不!”他推測道。
蘇洛威爾已經考慮到獅子和劍齒貓這樣的大型食肉動物的影響,他認為人類對環境的壓力迫使這些頂端獵食動物滅絕。畢竟,人類不僅僅是獵食者,還是生態系統的塑造者。通過改變環境趕走食肉動物,我們造成的影響可能要遠遠大于最致命的食肉動物。對于米勒,所有的人類能夠改變生態系統的證據都為過度捕殺假說提供了無可辯駁的證據。
但這并不意味著這場辯論將塵埃落定。米勒說,像氣候變化或人類進化這些問題一樣,關于人類對動物滅絕是否負責的爭論既關乎數據,又關乎價值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