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 菊
(西華師范大學,四川 南充 637000)
2016年,《十三邀》第一季在騰訊視頻網站上播出。該節目由騰訊出品,節目立場鮮明、沖突尖銳。節目開始便指出“每個人都是帶著成見來看世界的。如果你不帶著成見,那你對世界根本就沒有看待方式”。每一季由節目組邀請13位各個領域的特色人物作為節目嘉賓,由主持人許知遠與這13位嘉賓分別對話,形成13期訪談節目。該節目播出時間不固定。作為一種網絡訪談節目,《十三邀》節目組跳出了演播廳,將訪談地點設置在酒店、餐廳、茶室、度假村甚至公園等戶外場所。現場觀眾缺位,節目全程由主持人和嘉賓二人的互動貫穿。在正式采訪開始之前,主持人會提前到嘉賓所在地熟悉場所并與嘉賓展開閑談。節目組全程拍攝,將這種非正式談話場景貫穿兩人的正式對話過程,伴以主持人總結提煉性的對白聲,最后視頻成品被制作成剪輯版和完整版,分別放在騰訊視頻網站上,剪輯版視頻時長大約為1小時,完整版在3~4小時之間,網友可以根據自身需求選擇觀看不同的版本。
在片頭中,許知遠自稱:“我是個不合時宜的作家,我像個笨拙的發問者……”從北大計算機系畢業后,他先后出版書籍,成為《三聯生活周刊》的記者,與合伙人同辦書店,也走過“胡煥庸”線去探訪整個中國。如今,他雖已步入不惑之年,卻依然對這個復雜的世界保持好奇心,對技術的飛速前進持懷疑態度。主持人與13位各具特色的嘉賓對話以尋求共鳴,使得這檔節目深深地打上了主持人的個體烙印。

(數據來源:卡思數據)
與國內其他訪談節目不同,許知遠并非主持專業出身。他穿著襯衫、牛仔褲和拖鞋,頂著蓬松長發。他帶著對這個世界的偏見與嘉賓交換意見。鏡頭面前的他并不熟諳采訪技巧,對嘉賓先入為主的“偏見”而引起的話語爭鋒后常常是大段冷場式的沉默,氣氛常常陷入僵局。身為節目主持人,與其說他是一個全方位、多角度的掌控者,不如說他只是一個保留自己經驗世界的傾聽者。
訪談者要擱置自我的感受、解釋與理解,超越自我的假設,探索潛藏在表層觀點下蘊含的意義。[1]許知遠身為一名信息編碼者,無限暴露自我,如在第一季中直指俞飛鴻主演的電視劇《小丈夫》“那么庸俗”。在與陳嘉映的對話中,他也坦言過自己“自我太多”。在與嘉賓互動的過程中,他不斷更換話語表達方式尋求答案,用理性深究不同個體心得背后的經驗世界,也通過與嘉賓“刻板印象”的碰撞引起更多觀眾的思考。在第二季的第一期中,馬東作為嘉賓出現在節目中,許知遠稱馬東主持的節目《奇葩說》“亂七八糟的顏色,然后里面的人都做出一副要不就很激動,要不就一副‘啊,這好有個性’的樣子”后,引發了二者關于技術進步的意義探討,網上也掀起了關于“社會公知”“粗鄙化”等關鍵詞的激烈討論。在他的采訪過程中,既沒有魯豫式的噓寒問暖,也沒有朱軍直擊痛處般的溫情脈脈,更沒有程式化的采訪提綱,有的只是一個固定選題內的“為什么”“怎么辦”。
每一季的13位嘉賓都來自不同的領域。以第二季的第十二期節目為例,有網絡綜藝節目主持人馬東、導演諾蘭、詩人西川、娛樂界著名女星林志玲、作家李誕、商界精英王小川、新希望六和董事長劉暢……他們有的常常出現在鏡頭前,但大多數是在鏡頭后的某一個領域里赫赫有名而不為觀眾熟知。他們有豐富的個人經驗和一定的社會影響力,有的受訪者在特定領域里充當意見領袖的角色。主持人對這些經驗保持好奇,試圖透過他們的思想世界把握時代脈搏,刺激大眾的神經。
然而,各具特色的嘉賓風格并不是垂直的,這樣的特征注定它不易抓住節目的忠實觀眾。信息的解碼過程也因嘉賓和主持人的閱歷不同而呈現出曲折、誤解等狀態,為主持人把握節奏、迅速凝練表達等操作帶來挑戰。時代焦慮是主持人想要探討的困惑之一,也作為同一個選題貫穿整個節目。固定選題范圍基于不同的嘉賓價值觀的重述容易使觀眾產生審美疲勞,節目的影響空間存在上限。
在泛娛樂化的大背景下,網絡訪談節目利用先進的互聯網技術,創造了風格迥異的節目,總體上分為兩類:“動”和“靜”。[2]《十三邀》里既沒有表情包,也沒有戲謔性的彈幕等特技調侃,它以“帶著偏見看世界”的定位,在慢節奏下用偏嚴肅化的選題配合各具特色的13位嘉賓,產生了主持人與嘉賓、視頻節目與觀眾的價值觀沖突。
為了極力表現這種沖突,一方面,節目組運用多場景切換、穿插式剪輯等手法去粗取精。在精簡版中,節目組將話語沖突與思維對峙留在平均60分鐘的剪輯時長里。訪談過程中的沉默片段被跳切的剪輯手法化解,沒有避諱穿幫鏡頭,卡頓或故意留白呈現出了簡化后期制作之后的真實感。在完整版里,鏡頭記錄了主持人與受訪者從信息溝通到情感溝通的全過程。鏡頭以冷色調為主,暗示著客觀、冷靜又帶有審視的態度。另一方面,背景音樂的配置也為其增色不少。在白先勇那期節目的尾聲,許知遠提到自己早年間的臺北戀情后響起的蔡琴那首《最后一夜》很好地配合了彼時輕松的語境,與這一期回憶過去的懷舊氛圍相得益彰。
在這個定位下,節目一經播出便引發了一系列網絡輿論熱潮,“犬儒主義”“精致”等熱詞得到重新傳播,在大眾譯碼的過程中節目不斷升溫。該訪談是一個設置議程驗證“偏見”的過程,個人與社會、個體與時代、粗鄙化與精致化、宿命論、功利主義、精神重建等議題被重新提出,網友在觀點傳播中得到感知性體驗,具有一定的啟發性。
大眾傳播學中培養理論提到傳播內容具有特定的價值和意識形態傾向,這些傾向通常不是以說教而是以“報道失實”“提供娛樂”的形式傳達給受眾的,讓人們于潛移默化中形成現實觀、社會觀。[3]《十三邀》以具有一定深度的思考性話題打破以往或溫情、感性,或喧囂、浮躁等流于表面的粗淺式訪談模式,抓住時代切片,以“偏見”定位。然而,隨著知識溝的不斷擴大,能接受這種嚴肅性、思辨性選題的人畢竟是少數,拓寬圈層受眾面臨挑戰。
在以消遣娛樂為主流特征的互聯網環境下,節目組對于“偏見”的主題表現是劍走偏鋒的。鏡頭晃動、語言不流暢等非常態語言表達方式使觀眾難以接受。卡思數據顯示,目前大眾對《十三邀》節目的中立評價占據大半,正面與負面評價持平。粗糙化的節目制作、價值觀導向不正確等漏洞依然為大眾所詬病。在采訪俞飛鴻的那期節目中,節目組設置的觀看受訪者早期表演視頻的環節因涉及切西瓜等不雅隱喻的片段一度遭到網友討伐。分眾化節目要獲得更大的市場,還需要在流量與品質之間找到平衡點,更好地磨合精英與普通受眾。因為它不僅只是為了展示一個秀場,而是要更深層次地關注人物的內心,輸出值得人思考的思想和價值觀。[4]

(數據來源:卡思數據)
[1] 陳斐.深度訪談的障礙及其引導原則[J].新聞愛好者,2009(01):45-46.
[2] 郭琦.網絡訪談節目的特點及發展趨勢[J].新聞傳播,2016(13):92-93.
[3] 郭慶光.傳播學教程(第二版)[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1.
[4] 孫佳祺,孫柏.試析網絡訪談類節目的成功之道——以鳳凰網《鳳凰非常道》運作分析為例[J].現代視聽,2010(01):67-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