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大約春季,我們收到吉林九臺一位農(nóng)村小學(xué)生的來信,這個孩子叫姜學(xué)龍。信中說他們家因爸爸患重病,生活十分困難,到了換季時,換不下衣服,請《婦女之友》的編輯阿姨支援他爸爸媽媽幾件換季的衣服和鞋,還注明了他爸媽的身高和鞋碼。
大家被這個早當家的鄉(xiāng)下孩子感動了,很快便收到本社職工的衣物。自1998年黑龍江特大水災(zāi)后,大家?guī)缀鮾A盡了閑置的舊衣服,為了及時趕上換季幫助姜學(xué)龍,大家脫下了自己還在穿的衣物,說:“一定要挑質(zhì)量好的,多捐點,穿不了賣幾個錢也好。”
這件舉手之勞的事,老編們很快便忘了。不料,當1999年即將結(jié)束之際,我們忽然收到姜學(xué)龍父親姜連輝的一篇講述他苦難人生的稿件,足足29頁稿紙,用黑色縫衣線釘著,每頁稿紙四周都印著姜連輝的圖章,文章雖拙笨,但極生動感人。最令我們感動的是他們寄來的這張大照片,切掉數(shù)根肋骨的姜連輝裸著上身,刀口處還貼著紗布。這位瘦骨嶙峋的農(nóng)民領(lǐng)著他的兒子,兩人手持《婦女之友》1999年第一期照了一張相,回贈給我們。我們知道,在鄉(xiāng)下,照一張影照,要走很遠的路,依這個貧困家庭的微薄收入,要花“很多”錢。我們被這農(nóng)民父子的誠摯深深地感動了。而更令我們心靈受到震動的,是姜連輝下面文章講述的故事。
妻子走了。
她要到外面流浪生活,不想在家待下去。妻子叫周紅梅,我叫姜連輝,兒子叫姜學(xué)龍。我們一家三口住在吉林省九臺市土們嶺鎮(zhèn)李家八社,靠種地打糧為生。
我妻子本來就有心臟病,后來我也有了病,腹水化膿。我二人都身患疾病,只好把地租出去,收入就更少,欠下上萬元的債。
緊關(guān)節(jié)要的時候,錢卡了殼,她張羅了一溜十三遭兒,抓瞎眼也湊不到醫(yī)療費。沒法子,只好把正插管引流,手提排膿汁瓶子的我接回家。
漸漸地,妻子絕望了,在外漂泊半年多,跑回家來讓我“出手續(xù)”。到鎮(zhèn)里辦離婚,因理由不充足,沒辦成。要上法院離,又沒錢辦手續(xù),蔫退下來,一氣之下又不回家。
家里剩下父子二人相依為命,每天早上兒子姜學(xué)龍自己早早做飯,因照顧我,孩子上學(xué)老遲到早退。人窮志不能短,我和兒子盡管窮到家了,仍然看看書,通過看書,爺倆長了見識,對人生價值有了看法,人還得活下去。
大夫說,我要手術(shù)才能去根兒,得二萬元,這簡直是天文數(shù)字。萬般無奈我們想起家中那些舊雜志,雜志上的編輯記者也許會幫助我們。給《婦女之友》《法制天地》《愛情婚姻家庭》等雜志寫去我們的求助。
我出院那天,《法制天地》雜志社開車,把我們一家和《婦女之友》寄來的換洗衣服鞋一起拉回家,一百多里路,一路上我心潮起伏。
我們一家,《婦女之友》的讀者穿著你們寄來的衣服,像過年一樣非常高興。在此,向你們所有的人表示感謝。
說起你們這本雜志,還是我妻子發(fā)現(xiàn)的,她上街買東西,看《婦女之友》內(nèi)容豐富,覺得挺有意思,擠出點錢就買了一本,看完就擱起來。她看書馬馬虎虎。《婦女之友》本是女子讀物,倒讓我爺倆受益了,《婦女之友》開辟廣泛的文化領(lǐng)域,不分男女界線。
我1992年得病,整整8年,化膿浮(腹)水,要不是家里有幾本書刊做支柱,恐怕命早沒了。
我們一家得到幾家雜志社的幫助,在村里是個爆炸性新聞,鄉(xiāng)親們到我家,這個說:“《婦女之友》收到姜學(xué)龍信,立刻當事辦,關(guān)懷著遠在千山萬水的讀者。”也有人夸我:剛強,心大,有文化。我們一家三口,在充滿友情的日子里,度過了最艱難的歲月。我抽掉了6根肋條骨,兒子姜學(xué)龍12歲,我雖是農(nóng)民,也望子成龍,妻子的心臟病根也沒去掉,嗨,別想這些啦!希望就在眼前,只要有耐力信心加勇氣。山不轉(zhuǎn)水轉(zhuǎn)。
春天風(fēng)雨驟至,綠滿天涯;夏日驕陽似火,百花盛開;秋天黃葉紛紛,碩果累累;冬季白雪遍地,蠟梅怒放。人生苦盡甜來,否極泰來,我們忘不了幾個雜志社的貴人們。
“都半夜了,把《婦女之友》擱起來,反正是咱家的,白天管夠看。”
“趕明兒咱家有錢了,把這兩本雜志買一車,看完這本看那本……
節(jié)選自《婦女之友》2000年1期,時任編輯溫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