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見歡

■文 /齊賢

如果我們相見呢？喜出望外。

前兩天，敏在微信里有些糾結(jié)地問我：“我在北京出差呢，有半天休息時間，你說我約不約北京同學(xué)見面呢？北京這么大，他們出門一趟挺折騰……”

“約啊，你以為下次見面你們會在猴年馬月？”我鼓勵她。

要是換作過去，我也會和敏一樣糾結(jié)。習(xí)慣使然，我們都不愿給人添麻煩。但是剛剛過去的五一節(jié)，我目睹了一場相隔50年的相聚，讓我頗有感慨——人與人之間，是需要放下手機，不嫌麻煩地見一見的。

……

遠處走來一位老人，提著一個小小的行李包。他剛剛坐了10個小時汽車，從河南濮陽到達安徽合肥，風(fēng)塵仆仆。似乎一眼就認出了早已等在車站出口的三位老人，他小跑著上前，大聲喊著對方名字，4雙青筋爆凸的大手緊緊地握在一起……

這天是五一節(jié)，天公不作美，雨下得正急，可這絲毫沒有影響四位老人的相聚。剛剛下車的老人姓崔，是另外三位老人當年在部隊當兵時的指導(dǎo)員。當年——遠遠的50年前。

匆匆那年，退伍一別，再見竟已過了半個世紀，著實讓人唏噓。崔老頭發(fā)烏黑，精神矍鑠，如果不是時不時大嗓門幾句提醒別人“大點聲，我聽力不好了”，很難讓人相信他已經(jīng)80歲高齡。

那天清晨，他正在湖北老家鍛煉，接到一個電話。電話那端竟然是他當年在部隊里帶的一個老兵，說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聯(lián)系上他。

隨后，崔老加入了老戰(zhàn)友的微信群。里面都是不太會玩智能手機的老人家，有的沒有包月的手機流量，每天只在有WiFi的時候才關(guān)注到微信群的動靜。自然地，沒有一擁而上的熱烈歡迎，更沒有年輕人的微信群里搶著說話的熱鬧勁兒，但是偶爾出來說話的那一個個熟悉的名字，依舊讓崔老激動萬分。

老人家打字都太慢了，微信語音或視頻吧，感覺又不盡興，于是，崔老滿懷熱情與期待，果斷開始了他的“尋友游”。從老家湖北襄陽出發(fā)，到河南南陽、濮陽，再到安徽合肥、馬鞍山、銅陵、安慶、東至，一路火車、汽車，輾轉(zhuǎn)10多天，7個城市，見到了十多位當年的戰(zhàn)友。而且，他婉拒了多位戰(zhàn)友帶他在當?shù)赜紊酵嫠慕ㄗh，果斷地說：“我此行不看景，就是來看人的?！?/p>

簡單的話流露的是真情誼。沿線的戰(zhàn)友們也打電話約定好：咱們都不要給崔指導(dǎo)員準備土特產(chǎn)了，要不他這一路過來行李得提不動了。于是，大家都不講過多的客套，崔老每到一處，“相見與敘舊”就是最大的主題。

子曰：“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這一次，作為一個旁觀者，我真真切切感受到了2400多年前這句古語的內(nèi)涵。不是杯觥交錯時的嘻嘻哈哈、勸酒吹牛，而是定格每分每秒的憶與惜。

……

敏后來告訴我，她見到北京的好幾個同學(xué)了，從東城、西城趕過來的他們都很開心。因為敏的到訪，同在一個城市也難得見一面的好友有了相聚的機會。

習(xí)慣了微信里調(diào)侃、朋友圈里點贊的你我他，有多久沒有和朋友面對面坐在一起了？有人會故作老成地說一句“相見不如懷念”，托辭罷了?？?，80歲的老翁詮釋了“懷念不如相見”的最樸實版本。

古人真厲害，創(chuàng)作了《相見歡》這個詞牌名。想來一定是作者在與老友重逢的醉意婆娑中得來的神曲一闋。朋友圈里流行這句：“你見或者不見，我就在那里，不悲不喜。”但是，如果我們相見呢？喜出望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