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代還有汽車夢嗎？

波波夫

在導演丹尼斯·維倫紐瓦的鏡頭中，男人總得有部車。

不過《銀翼殺手2049》里的汽車并沒有類似寶劍贈英雄的效果，男主角復制人K的座駕是一輛警車，從頭到尾都是灰頭土臉，唯有呼嘯在30年后洛杉磯暮色靄靄上空時，方才顯露導演的用意，不過是為了烘托整部電影工業朋克的基調。

汽車不僅是未來的萬花筒，更是工業文明的后視鏡，它是制造業的一部分，也塑造了現代文化的基因，但復制人K的座駕隱喻了汽車的另外一個未來。

只不過，這個未來開了一個岔口。

從美國到日本的發達國家，年輕一代不再像他們的父輩們那樣熱愛汽車，不再那樣急切想要擁有一輛車，它甚至不如一部最新款的手機令人神往。要不是硅谷鋼鐵俠埃隆·馬斯克推出特斯拉，汽車工業幾乎就要和美國工業銹帶一樣默默無聞。

但在中國，汽車夢依然是許多年輕人的青春標配。“在大城市擁有一輛車改變的是我們的生活體驗，在小城市擁有一輛車提升的是我們的生活半徑。”此前在6氪 wise大會上，優信集團董事長兼CEO戴琨喊出讓三億無車家庭輕松擁有自己的一輛車的口號，就引發了一代中國人是否還有汽車夢的大討論。

汽車不再代表自由？

Uber的競爭對手Lyft的創辦人John Zimmer在2015年大膽預言，不出五年，美國的年輕人將不會再購買汽車。當然，從一個分享經濟的實踐者角度，John的觀點無疑帶著屁股決定腦袋的嫌疑。

但官方統計數據和嚴謹的學術研究似乎也在證明這個趨勢。

美國汽車協會的資料顯示，美國年輕人對于駕照的熱衷程度不及他們父輩，2007 年至 2011年期間，18 歲到34 歲的美國人購買汽車的數量下降了 30%。

通過對美國聯邦公路管理局數據分析，美國密歇根大學交通研究所在2016年發布了一個令人驚訝的研究結論：美國各年齡階段持有駕照的人數比例幾乎一直在下降：自1983年來，年輕人中有駕照的人數比例下降趨勢最為明顯：20-24歲美國人群中有駕照的人比例1983年為91.8%，2008年為82.0%，2011年為79.7%，2014年為76.7%。

日本也出現了類似的情況。

日精基礎研究所在2015年發布的報告稱，20～24歲擁有駕照的日本男性比例由2001年的87.8%降至2015年的79.9%，女性則由2001年的77.3%降至2015年的72.2%。而70～74歲的男性持有駕照的比例，在2015年仍達82.5%。

根據日本自動車檢查登錄情報協會（AIRIA）的資料顯示，截至今年3月止，日本每戶家庭持有1.06輛車，創1999年以來最低紀錄，遠低于2006年的高峰紀錄，當時平均每戶家庭持有1.12輛車。

歐洲也大同小異。英國《每日郵報》報道今年7月的報道稱難，過去十年，英國年滿17歲考駕照的年輕人數量減少了10萬。同一時期，25歲以下年輕人考駕照比例降低了20%。

法國《巴黎人報》今年6月的一項抽樣調查顯示，18歲到24歲的法國青年考取駕照的比例急劇下降，該年齡段中只有60%的人擁有駕照。甚至還有超過五分之一的年輕人表示他們根本不需要。

中國的年輕人卻截然不同。艾瑞咨詢發布的《2017年中國三四五線城市車主洞察報告》稱，三四五線城市車車主人群，集中部分在華東和華中地區，74%為男性，多數為80后，超過一半擁有本科學歷。優信研究院的數據也顯示，改平臺上近八成的二手車消費用戶為80/90后群體，進入2017年以來90后、95后青年群體占比依然在不斷增長。

西方年輕人怎么了？

美國、日本和歐洲的年輕人為什么不愛車了？

最突出的門檻并不是主觀的感情，而是很現實的財務原因——學車、養車正變得不可承受。

根據英國法律規定，年滿17歲就可以考駕照。但隨著英國考駕照的費用上漲，許多年輕人雖已滿17歲，卻因為無法負擔高昂的費用而放棄考駕照。

汽車網站Honest John 數據顯示，英國東蘇賽克斯年輕人考駕照的比例降幅最高，達到61%；布里斯托爾排第二，年輕人考駕照比例下降了45%；劍橋郡和格拉摩根谷下降比例并列第三，為40%。

英國汽車協會主席埃德蒙·金在接受《每日郵報》采訪時怒氣沖沖地說，滿17歲的年輕人考駕照數量的下降絕對是因為無法負擔費用導致的，但這對于父母們來說并不是什么好消息，因為他們不得不成為成年孩子的免費出租車司機。

《巴黎人報》的調查顯示，近一半的法國年輕人是由于經濟原因而放棄。因為如果駕校收取的學費大概為700歐元到800歐元的話，若想成功通過考試，他們則大概需要1000歐元到1200歐元。在被調查者看來，學駕照又貴又難又費時間。

在一些國家，養車成本也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日本從1962年6月開始實施的《關于確保汽車保存場所的法律》規定，汽車擁有者必須確保擁有存放場所，不準將道路作為汽車的保存場所。在上車牌時，消費者必須確保距離自家住宅直線距離2公里之內有存車場所，也就是要提供車庫證明。如果是自己的獨門獨戶小院，警察也會實地調查院內是否有停車位置。購買一個停車位，對于日本、特別是生活在東京的吃瓜年輕人來說，委實不易。

西方年輕人對于汽車需求和熱情的滑坡，還主要源于發達的交通系統，降低了人們對私家車的需求。而在中國，特別是三四線城市，公共交通還不發達的情況下，擁有一輛私家車對于許多家庭來說本身就是一種剛需。一如優信集團董事長兼CEO戴琨在36氪 wise大會上所說，“一臺車意味著你的孩子有可能接受更好的教育，意味著你的社交圈可以足夠大，這些本身都是為一個家庭、一個人提供帶來機會，而機會也意味著生活進一步變化的可能。”

中國又例外了？

在當下中國，汽車與財富、成功有著極其強烈的關聯和想象。

在各大直播平臺里，鮮花往往是免費道具，但汽車絕對是收費虛擬道具的標準配置。喊麥紅人MC天佑，在直播間里賺到第一桶金之后，送給自己的第一個禮物就是一輛車。

當紅青春偶像TFboys 的歌聲演繹00后的汽車夢：“其實我有一個好的想法，準備打算留到十年以后再跟你說，給你買最大的房子，最酷的汽車，走遍世界每個角落。”在00后的心目中，能給最愛的人最好的禮物也是汽車。

中國仍處于私家車井噴期。國家統計局統計顯示，2016年我國私人汽車擁有量達1.65億輛，20年來增長了近50倍，平均每百戶家庭擁有36輛，其中成都、深圳、蘇州等城市每百戶家庭擁有私家車超過70輛。

尼爾森發布的《2017年中國新興消費群體研究報告》稱，城市的新移民推動了中國汽車市場的繁榮。

尼爾森所指的“城市的新移民”，可能是鏈家門口西裝革履的中介，也可能是前一陣還在小區里為你炸油餅的小餐館老板，更可能是國貿三期里的Marry、Candy、五道口憨厚的程序員小張......尼爾森稱，這一波“從其他城市來到一個全新的城市經商或工作，學歷較高、收入較高、在當地居住滿2年以上10年以下的人群”中的四成以上要么有車，要么有購車打算。

青春與夢想，只差一輛車？

90后、00后，這些中國年輕一代，既喜歡iPhone，也夢想擁有自己的一輛豪車，他們60后和70后的父母也把駕校學員證作為高考結束后送出的第一份禮物。

與西方不同的是，發達的消費金融，幫助中國的年輕人提早實現了夢想：購買iPhone可以分期，買車甚至可以1成首付。

在剛剛過去“雙十一”，降低購車門檻成為眾多電商的共同選擇。平臺電商上，天貓推出了新車和汽車零部件的優惠頁面；蘇寧聯合寶馬、平安車管家推出了寶馬零首付活動；二手車行業巨頭優信就推出了新車20%首付、二手車30%首付的優惠，其中北京、上海、廣州、深圳、天津、杭州等地用戶可享受二手車10%首付。

但電商尚未徹底攻占二手車的高地。據中國汽車工業協會統計，2016年中國汽車產銷均超2800萬輛，連續八年蟬聯全球第一，如果以每輛車10萬元計算，如果只有四分之一的汽車交易在網上完成，那么總銷售額將達到1.4萬億，這大概相當于阿里巴巴2017年預計GMV的40%。

麥肯錫在2016年發布的一份關于中國汽車市場發展新趨勢報告中提到，“越來越多的客戶通過數字渠道獲取汽車服務方面的信息......很多傳統汽車制造商和經銷商似乎很難招架電商同行，也很難整合消費者線上和線下的體驗。”

如果說汽車是中國年輕人的詩和遠方，是電商下一個新零售的藍海，那么汽車還是中國經濟的重要支柱。雖然底特律已成美國工業銹帶中的銹帶，但中國的地方政府對于汽車投資依然趨之若鶩，落地一個汽車項目，往往意味著未來數十億的GDP。

在中國，從個人、公司到國家，汽車依然被賦予了多重的意義，特別是對于年輕人來說，90后的MC天佑和00后的TFboys用自己的聲音，提示著他們的同齡人們：青春與夢想的距離，剛好一輛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