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哀思

宋伯航

又到清明節。我像往年一樣，備些蘋果、雪梨等供奉，畫好母親的素像，擺在家里桌案上，點亮無煙香燭，插放香爐中，面懷萬里外故土方向，為去世近半個世紀的母親叩拜，致以母親在天堂里安好。

連續十多個清明節，因工作緣故，也因路途太遠，我未能親回故鄉，向母親長眠的墳塋添土、燒紙、點香祭掃。僅能做到的，用畫筆勾勒母親的大概容貌，以人們清明祭祀特殊儀式，深表遠方游子對親人的思念。

母親的模樣，我已記不清。身為天下兒女，皆有母親所生；自古兒不嫌娘丑，母親給我們生命。可我今生之憾，復原不了母親的相貌，源由母親去世時，我僅有三歲。

父母一生，養我一哥兩姐四人，我屬老小。幼年時，母親永遠離開了。那是艱難時世，每家生活全指望給生產隊下地出工掙工分分得糧棉。勞力少、孩子多的戶家，基本缺吃少穿。

貧窮沒人嘲笑，山民都明白，在相同囧境下，日子都過得緊吧。若誰家有人常年患病，被遭雪上加霜。東借西湊找錢醫病，拖累家人、親戚、鄰居生活更負重。

在我懵懂記憶中，整個秋季，我患流行瘧疾，高燒不退，全身發冷，無錢到公社醫院看病。每天吃過午飯，母親不出工下地，背我到八里外一戶郎中家醫治，直到星月升起才回家。

去山外郎中看病半途，有家大隊開辦的代銷點。母親拿雞蛋換咸鹽，或賣掉雞蛋買些針線之類必需品。代銷點的屋外放置幾張木凳，供人們坐息，母親把我放在凳上，買來幾顆糖讓我甜嘴。

這是母親給我今生留下最美好而又苦澀的朦朧記憶。瘦弱的身軀，扎著兩條烏黑長辮，臉龐、鼻梁、眼睛的模樣我雖無法憶起，但她永遠刻在我腦海里，一位農村普通女人，是我今生的至親。

我到了上學年齡，生活依然沒改變，日子過得更艱難。上四年級時，每學期一塊錢的學費交不起，班主任常讓我站到教室墻角聽課，或趕我回家拿錢，幾乎到了輟學。

大學畢業后，我參加了工作。離開故鄉三十多年，每個清明節，我把母親的模樣盡量畫得與幼年模糊記憶更接近。端詳母親的肖像，淚水情不自禁地潸然落下；母愛微笑的音容，化作清明節天隔一方的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