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能源汽車企業專利風險識別和預警

王宏

關鍵詞

新能源汽車

專利風險

風險識別

風險預警

新能源汽車產業作為戰略性新興產業的一個重要分支，對經濟社會全局及其長遠發展具有重大引領帶動作用。近年來，在國家政策引導、行業發展規劃、企業自主創新等多重因素的驅動下，新能源汽車產業有了長足的發展，國內涌現出一大批龍頭企業，如寧德時代、比亞迪等都已成為國內乃至世界范圍內新能源汽車動力電池的供應商。在取得可喜成績的同時，我們也應該看到，新能源汽車領域的技術創新層出不窮，技術變化日新月異，要想在新一輪的經濟發展中占據制高點，必須走技術革新和知識產權保護并重之路。

新能源汽車領域專利現狀

就新能源汽車領域而言，擁有核心專利，進行專利戰略布局已經成為新能源汽車企業提升核心競爭力的關鍵。當前，發達國家已經開始在新能源汽車領域進行專利布局，比如日本豐田公司在全球有超過兩萬件與新能源汽車相關的專利布局，此外，日產等日系車企也在此方面有大量的專利布局。有數據表明，日本在新能源汽車產業的各個關鍵技術領域都處于絕對的領先地位，并且技術研發布局最為全面，尤其是在電池、車輛微處理器系統、動力總成/傳動控制系統這些技術領域，日本企業的專利申請量很高。此外，美國福特、韓國現代等車企也都進行了大量與新能源汽車有關的專利儲備。這些發達國家的車企試圖通過構筑專利壁壘對我國進行技術創新限制。

為此，我國新能源汽車企業在整個技術創新過程中時刻都會遭遇知識產權風險，這其中既包括侵犯專利權風險，也包括在高強度的研發投入前因沒有進行調研而導致的巨大創新風險。相比于傳統產業而言，新能源汽車企業的創新風險更加突出，風險因素更加復雜，企業實現科技創新更加艱難。

新能源汽車領域專利風險的特點

新能源汽車企業要想建立一套完整的、行之有效的風險預警機制，必須先了解新能源汽車產業專利風險的特點。相比于傳統產業，新能源汽車產業的專利風險更為突出且有自身特點，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第一，新能源汽車產業專利風險程度大。眾所周知，循環利用能源、減少碳排放、積極開發應用清潔能源，是近年來全世界范圍內的研究熱點和發展方向，每個國家都為此投入了大量的時間和金錢，我國更是如此。根據電動汽車資源網于2018年1月18日發布的數據，2017年，我國在新能源汽車研發項目上的國撥經費超過了6.69億元，再加上行業協會以及企業自身的投入，預計總研發經費高達數百億元。如此高額的投入，使得新能源汽車產業相應的風險較其他傳統產業要高得多。

第二，新能源汽車產業專利風險復雜多變。目前，新能源汽車領域出現了傳統強企依據自身優勢迅猛發展，新興車企快速增長迎頭趕上的局面，國際競爭進一步加劇。除了實施科技創新、進行全面專利布局的各國車企外，近年來在新能源汽車領域中還出現了一些并不真正從事新能源汽車研發和生產的申請人或者專利權人，這些群體通過低價收購他人專利以發起專利訴訟，給新能源汽車企業的技術創新和生產經營都帶來了更加復雜、多變的專利風險。我們通常把這些群體稱為非專利實體（NPE），也有文章將其稱為“專利蟑螂”或“專利流氓”。就中國而言，中國在發展新能源汽車產業時為了加快實現重大技術突破、降低企業研發成本，曾推薦企業采取“產學研”發展的模式。然而在合作關系組建期、運行期和解體期，這一模式都會給新能源汽車企業帶來新的專利風險，使企業專利風險的來源更廣、發生概率更大、類別更多，如何規避專利風險的問題也更趨復雜。

第三，新能源汽車產業專利風險貫穿始終。新能源汽車企業從研發立項開始，到科技成果得到專利保護，乃至得到保護后的專利權維持、轉讓與運用過程，都時刻伴隨著大量的專利風險。目前國內申請人在認知方面普遍存在一個誤區，即認為對自身技術成果進行了專利保護就足夠了。實際上，擁有專利權與自由行使權利兩者不是等價的，即使權利人擁有專利權，也有可能在行使專利技術時侵犯他人專利權，這種情況在他人擁有核心專利或基礎專利時比較常見。另外，新能源汽車技術即使獲得了專利保護，也隨時面臨著被宣告無效的風險。如果申請人在申請階段沒有進行風險分析，導致專利權的穩定性不確定，將進一步增大新能源汽車的專利風險。

第四，新能源汽車產業專利風險預警難度大。前面提到，新能源汽車產業的專利風險呈現復雜多變的狀態，且專利風險伴隨整個研發、生產、運用、轉讓的過程，因此新能源汽車產業專利風險預警的難度也隨之變大。

新能源汽車企業專利風險的種類

曾經，國內對于新能源汽車專利方面的研究多集中在對申請趨勢以及個別技術分支的簡單分析方面，這些研究對于提升新能源汽車企業的專利預警能力而言可操作性并不強。要想切實提高新能源汽車企業的專利風險預警能力，需要了解新能源汽車企業技術創新的全部過程以及與之相伴的專利風險。一般來說，新能源汽車企業的專利風險與其技術研發相伴而生，從研發立項開始，一直到科技成果的運用，各個環節都有可能遇到專利風險。因此，企業在研發立項階段就應該全面調研與欲立項內容相關的所有知識產權的現狀，包括專利申請的數量、主要申請人以及申請的法律狀態等。如果不對項目進行深入調研便盲目上馬，很可能出現研發成功的技術已經被他人申請專利并獲得專利保護的情況。此時再依靠專利無效制度去宣告他人相關的專利權無效，不僅難度很大，且結果也具有不確定性。下面將分專利產生、專利保護和專利運用三個階段，對新能源汽車企業專利風險的形態和種類進行分析。

（一）專利產生階段的專利風險

一般來說，企業擁有的專利大多來源于自身的技術創新，也有部分專利來源于購買、許可或者企業并購活動。就來源于技術創新的專利而言，可能的專利風險包括以下幾個方面：

第一，專利密集度。企業在選擇研發方向時，專利密集度是首先需要考慮的問題。以新能源汽車企業為例，可研發的領域包括燃料電池、電子電路、無線通信等多個方向，且這些研發方向的專利現狀也不盡相同。專利密集的燃料電池、無線通信領域專利風險大，因為這些領域的專利數量多且布局相對全面，要想在該領域進行研發而不侵犯他人專利權的概率相對小，所以專利風險大。反之，電子電路、車身材料、噴漆技術等領域的專利存量小，研發的余地較大，但這些領域都不屬于新能源汽車的核心技術領域，預期收益也往往降低。

第二，技術生命周期。除了領域專利密集度，所選技術的生命周期也是需要考慮的因素之一，因為技術的生命周期與專利有著密切的關系。一般來講，在技術萌芽期的專利都是基礎專利，而在技術成長期的專利是核心專利和標準必要專利，到了技術成熟期則很難再獲得核心專利，而是產生一些外圍專利或者應用專利。在技術衰退期，產生的主要是新應用專利。如果選擇處于技術成長期的技術作為研發方向，且該領域已經有核心專利存在，那么侵權的風險極大。如果該領域尚未產生核心專利，那么研發的價值極大，但成功概率也較小，一旦攻克技術難關并獲得專利權，專利權人就能確立在該技術領域的領先優勢，并通過其擁有的核心專利帶來極大的經濟效益。

第三，競爭對手的專利狀況。當前，新能源汽車行業已經形成一定格局，每個領域均有發展勢頭比較強勁的企業，如日本豐田、日產、德國福特、保時捷及美國特斯拉等。國內的新能源汽車企業要想搞技術創新，一定要熟悉該領域的競爭格局以及主要競爭對手的專利布局。實際上，行業內的每個龍頭企業都有各自的技術研發線，國內的新能源汽車企業至少要在希望從事的研發線路上，對競爭對手的專利布局有一個清晰的認識。此外，通過研究競爭對手的專利布局，企業還可以總結和探知該競爭對手的技術發展趨勢，預判未來市場競爭中競爭比較激烈的技術點，還有可能針對該技術點進行技術創新，從而達到緊跟技術發展方向、利用較短的時間實現彎道超車的目的。

為了形成一定的專利池或者專利包，除了自身的技術研發，新能源汽車企業還可以通過購買、許可以及企業并購等方式獲得專利或專利技術。需要注意的是，在通過購買、許可以及企業并購等方式獲得專利的過程中，同樣存在專利風險。為防范這些風險，企業需要做到以下幾點：首先，企業需要確定欲購買專利的法律狀態，包括權利人歸屬、權利有效性、是否存在待解決的訴訟紛爭以及歷史狀態變化等內容。其次，企業需要掌握欲購買專利的權利穩定性，了解其是否存在極易被宣告無效的可能，以及在存在被無效可能的情況下能否通過修改獲得維持部分專利權有效的結果。再次，企業需要了解欲購買專利與當前企業自身研發的技術關聯程度如何，能否通過自身技術研發規避欲購買專利，形成自主知識產權，這需要企業IPR與技術人員密切配合，結合企業目前能夠達到的技術水平和能夠采取的技術措施，通過采取規避設計的方法來確定可實施性，而不是單純依據欲購買專利本身結合基礎理論實現。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企業需要確定欲購買專利是否存在壟斷，因為如果存在壟斷的情況，則購買專利的成功難度將會加大，成交價格也會趨高。此時，企業需考慮欲購買專利和其市場價值之間的“性價比”，切勿一味追求專利數量或者過于看重其壟斷現狀而盲目跟進。

新能源汽車企業獲得專利的途徑還包括與科研院所合作研發。合作研發中的專利風險主要集中在研發成果的權利歸屬上。新能源汽車企業一旦與研發機構確定了合作關系，就務必在合作協議中明確研發成果的歸屬，否則，按照一般的合作研發情況，如果合作雙方沒有在合作協議中明確研發成果的權屬，那么根據我國《專利法》的相關規定，研發成果將屬于付出“勞動”而非付出“金錢”的那一方。在合作協議條款中明確權利歸屬、權利運用等內容，可以幫助企業避免專利風險。

（二）專利保護階段的專利風險

新能源汽車企業在專利保護階段所面臨的專利風險主要來自三個方面：一，是否存在他人侵犯專利權的情況；二，企業日常經營活動是否卷入專利侵權糾紛中；三，對持有專利的日常維護。下面對三個方面分別進行分析說明。

就他人侵犯專利權的情況而言，新能源汽車防范專利風險的主要著力點在于，確立及時發現風險并采取有效應對措施的機制。例如，對于國內外新能源汽車企業進行發展動態監測，如果發現他人未經許可進行專利產品的制造、使用、銷售、許諾銷售和進口行為或使用專利方法的行為，企業內部應積極響應，采取包括向涉嫌侵權人發出律師函、請求專利行政部門進行查處、請求市場監督管理部門進行處理等措施。這些方法都屬于比較快捷的解決糾紛的途徑。同時，企業也可以采取法院訴訟的途徑，但相較于行政執法途徑而言，訴訟途徑在時間和效率上并不具有優勢。

企業自身生產經營活動中存在的專利風險主要是侵犯他人專利權。對此，新能源汽車企業應結合自身生產經營活動的具體情況，確定自身侵權風險的大小。如果侵犯他人專利權情況比較確定，可以選擇談判和解的方式或利用宣告專利權無效程序解決侵權問題。如果侵犯他人專利權的情況不確定或者遭遇惡意訴訟，則積極應訴是上策。無論企業采取何種策略，首要點都在于建立應對知識產權突發事件的應急機制。

再有，做好已授權專利的維護也是非常重要的，例如按時繳納年費、企業名稱變更時及時變更權利人名稱、針對已授權專利有進一步的創新時形成新的可申請專利的技術內容等。

（三）專利運用階段的專利風險

專利運用主要包括專利權人自己實施專利技術、許可他人實施專利技術或者將專利轉讓給他人幾種形式，各種形式的專利運用都存在一定的專利風險。需要說明的是，專利權人并不擁有絕對的“自由或權利”來實施自己授權專利中的技術。以新能源汽車為例，如果某個企業擁有燃料電池專利權，但該燃料電池的溫度管理裝置采用的是他人擁有專利權的技術，那么該企業要想制造這種燃料電池，就需先得到溫度管理裝置專利權人的許可或者同意。這就是我們常說的基礎專利與外圍專利在運用中的問題。如果沒有得到溫度管理裝置專利權人的允許，燃料電池專利權人制造、使用、銷售、許諾銷售或者進口這種燃料電池，將侵犯溫度管理裝置專利權人的專利權。在實際工作中，通常采取交叉許可的方式來實現基礎專利與外圍專利權人的共同實施。

在專利許可或者轉讓活動中，專利風險主要體現在相關合同條款的約定方面。例如，對于許可，要在合同中明確許可方式是普通許可、排他許可還是獨占許可，以及許可年限、許可費、支付方式、違約責任等。另外，合同雙方還要約定發生技術泄露、侵權或被訴侵權時的應急處理辦法及責任分配。總之，專利許可合同或者專利轉讓協議是企業經營活動中與知識產權密切相關且非常重要的法律內容，完善的合同或者協議可以幫助企業避免許多專利風險。

專利許可或者轉讓中還存在一個比較大的專利風險，即對專利價值的準確評估。相較于傳統燃油汽車，新能源汽車屬于新的發展領域，因而對其專利價值進行準確評估存在一定難度，主要原因在于目前市場上可參考的東西太少。而對一項專利的價值進行評估時，技術、經濟、法律三種因素缺一不可。當前，針對新能源汽車還缺乏系統的、能夠被廣泛認可的專利價值評估方法。實際工作中，企業主要靠借鑒其他領域中已有的專利價值評估體系和指標進行評估。因此，目前新能源汽車領域的專利轉讓或者許可中的專利價值評估尚存在非常大的風險，新能源汽車領域亟需一整套完整的、有針對性的專利價值評估方法。

結論

新能源汽車產業發展方興未艾，為技術創新保駕護航的知識產權制度在產業發展中正扮演著重要角色。準確識別新能源汽車領域專利在產生、保護和運用各環節中的專利風險，將有助于新能源汽車企業建立有效的專利應急預警機制，實現企業自身及整個產業的良性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