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游爸

文|夏小嫣

游游他爸眉飛色舞地跟兒子說他上大學時是怎么逃公共課的，比如假裝生病，在寢室窗口觀察教室，人多就不去，人少要點名就馬上跑去，以及讓同學幫忙在點名時答“到”，等等。他還說：“教貨幣經濟學的老師是個美女，我們那時候上課就特別積極！”游游一邊吃飯，一邊若有所思地套問逃課的細節。我感覺游游他爸是個白癡。

游游他爸常去的一家汽車美容養護店，每天中午會邀請到店的客戶一起吃盒飯，據說味道還不錯。游游他爸今天中午算好了時間，11點準時到了店里洗車，他覺得洗好車差不多12點，就可以蹭飯了。然而，今天洗車并沒有人排隊，洗車的小哥只花了20多分鐘就把車里里外外洗得干干凈凈，然后很有禮貌地把車鑰匙交還給了他。“我是戀戀不舍地離開的啊！”游游他爸滿是遺憾地說。

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下巴一直癢癢的，我用指甲摳來摳去，摳得皮膚發紅。我照完鏡子回頭跟游游他爸說：“我可能要長胡子了，怎么辦啊？”他看了看我，憂傷地說：“那我們只能結拜為兄弟了……”

游游他爸鬼鬼祟祟地坐在沙發上喊我：“你快來一下，坐到我這里來。”我問：“怎么了？”他指了指正靠著他的大腿睡覺的小貓說：“我想去上廁所，你來替我讓它靠一下，不要吵醒它。”

游游他爸在跑步機上跑步，聽的歌是“逐草四方沙漠蒼茫，哪懼雪霜撲面”。他這會兒可能正在腦補自己在茫茫大漠中策馬狂奔、彎弓射雕，后面有100個千夫長在為他歡呼的場景。

今天有點兒冷，中午把小桌爐搬了出來，晚飯做了孜然烤肉，用我媽前幾天送來的富硒米煮了米飯，又糯又香，一粒粒米都是晶瑩剔透的，就著烤肉和蔬菜湯，我忍不住吃了一大碗。游游他爸一邊吃一邊贊嘆說：“你要是開店賣烤肉，生意一定好得不得了。”我微笑著正要謙虛兩句，他接著說：“嗯，店名就叫‘胖大姐烤肉’……”

剛把熱氣騰騰的酸湯牛肉粉端上桌，游游他爸才吃了一口，就放下筷子跑了，因為他發現小貓正坐在空蕩蕩的貓食盆邊冷峻地看著他。他邊跑邊說：“忘記給貓喂吃的了……”吃到一半，他又站起來跑了，因為小貓要去陽臺上玩，他要去給它開門。我看不出這個人跟當初那個堅決反對養貓，并且擲地有聲地說“就算你們把貓帶回來，我也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的人是不是同一個。

照完鏡子，我嘆氣說：“我不化妝，長相只能打4分，化了妝可能就有7分了……”游游他爸疑惑地問：“是百分制？”

昨天，我一邊擦地板一邊跟游游他爸說：“突然好想吃西瓜啊！”結果，他下午回家就帶回來一個哈密瓜和兩個大西瓜。我看著地上擺著的三個瓜疑惑地問：“買一個不就好了，你一下買三個是什么情況？”他一邊換鞋，一邊深沉地說：“我怕你不相信我對你的感情。”

游游他爸把小貓心愛的空紙盒扔到門口去了。后來，他看到小貓沉下臉，又趕緊去門口撿了回來。

突然想吃蛋糕。上次自己學著做了一次戚風蛋糕，冷卻以后表面塌得跟地陷一樣，飽受打擊就沒再嘗試過。剛才給游游他爸打電話，讓他去買點兒蛋糕回來，他問：“是哪一種啊？生日蛋糕嗎？”我說：“不是不是，是那種黃澄澄的，特別松軟，表面一層稍硬，可以沖一杯咖啡或者泡一壺茶，下午坐著一點一點揪著吃的很香甜的蛋糕。”他咽了下口水說：“好好好，那我多買點兒。”

整理家里的書柜，收拾出一大堆沒用的書和雜志，我把它們整整齊齊碼好了，準備拿去廢品站。游游他爸著急忙慌地跑來指著書堆問我：“你有沒有在里邊藏私房錢？”還沒等我回答，他自己喃喃地說：“我也沒有啊。”接著又茫然地問游游：“你有沒有在書架上藏錢啊？”我決定等他跑去問小貓的時候給他一個大嘴巴子，讓他冷靜一下，明白過來我們家到底有多窮。

下午，我和游游擠在沙發上看手機視頻，游游他爸不高興地說：“你們兩個不要老是玩手機！”于是，我拿出瑜伽墊，跟游游趴在上面玩，跟他說健身房的教練讓我做什么動作，哪些是我覺得特別難的。見他躍躍欲試，我便說：“你試試看，挺好玩的。”他試著做支撐，我在一邊幫他，嘻嘻哈哈很開心。游游他爸見狀，又嚴肅地跑過來嫌棄我們“動作不規范”“腿都伸不直”“卷腹不是這樣做的”。然后，他把我們攆走，自己霸占了瑜伽墊，煞有介事地開始做起了拉伸。我和游游看了看他，又對視了一眼，然后回沙發上去看手機視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