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明文人養生器物美術設計研究

楊衛華　劉媛媛

摘 要：晚明時期是中國古代養生文化發展的興盛時期，文人階層尤為重視養生，并形成了“文人化”養生的精致取向?！拔娜嘶别B生可分為日常保養和精神修養兩個部分，其中必然涉及到一些養生器具的設計，通過對文人養生器具設計的分析，可以探悉晚明“文人化”養生的特點，對了解明代相關手工藝產品的生產狀況也具有重要的參考價值。

關鍵詞：文人；養生；品味

[基金項目：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項目《中國古代本草藝術圖像研究》研究成果，17YJA760070；江蘇省教育廳高校哲學社會科學項目《明代彩繪本草圖像藝術特征研究》研究成果，2016SJB760100]

晚明文人熱衷于養生，并將養生心得記錄于著作之中，《考槃余事》為其中一種，它是晚明文人屠隆所著博物類著作，書中部分內容涉及文人關于養生方式及養生器物的品鑒、設計、賞析心得。本文擬通過對屠隆著作《考槃余事》記載的養生方式及養生器物設計的分析，探討晚明“文人化”養生設計的特點。

一、文人日常養生器物設計種類豐富，功能性強

醫療保健是文人養生的重要方式。醫療保健，指利用醫藥或器具進行身體的調理與鍛煉，維護身體健康。當人體出現不適時，中醫利用中藥材進行治療。中藥材的制作必須根據實際需要，采用不同的方法進行處理。通過擇選、刷、刮、刨、碾、壓、淘、切等操作去除雜質和非藥用部分，通過切片、炒、煅、煨、炙、泡、潤、漂、煮、蒸、焠等操作制成不同劑型的成藥。據《考槃余事》記載，文人家庭專辟設藥室，備置各種醫藥用具?！办o室一間，不闖雞犬之處。中設一幾，供藥仙。置大板桌一，光面堅厚，可以和藥。石磨一，鐵硯乳缽各一，塹筒一，椿臼一，大小中篩各一，棕帚一，凈布一，銅鑊一，火扇—.火鉗一，盤稱一，藥柜一，藥箱一，大小藥刀一。約葫蘆瓶罐當多蓄以備用。平時密鎖，以杜不虞。”①文中所見，文人家庭中擁有的醫療器物品種豐富，每種器物都具有很強的功能性：和藥的板桌，粉碎研磨藥物的石磨、鐵硯、乳缽、塹筒、椿臼，擇選刷洗藥物的藥篩、棕帚、凈布，蒸、煮、鍛、煨藥物的銅鑊、火扇、火鉗，稱量、剪切藥物盤秤、藥刀，貯藏藥物的藥柜、藥箱、葫蘆瓶罐等用具一一齊備，自成系統，堪稱專業。文人除了在家庭中常備各類藥物及處理器具，還具有防病治病的風險意識。外出時，命童子攜帶藥籃，內放丹爐、各種應驗藥和膏藥以備不時之需，不僅可以自足，還可以幫助其他有需要的人?！八幓@，即水火籃也，有以二匾瓢為之。有遠紅漆者，上開一蓋，放丹爐一個，內實應驗藥、膏藥，以便隨處濟人。山童攜之，有物外風致?！雹?/p>

治療、預防之外，文人家中還備有一種專門的按摩保健器具——滾凳?！皾L凳，以木為之，長二尺，闊六寸，高如常。四桯鑲成，中分一鐺，內二空，中車圓木二根，兩頭留軸轉動，凳中鑿竅活裝，以腳踹軸，滾動往來。蓋涌泉穴精氣所生之地，故必以運動為妙”。③經絡是運行全身氣血，聯絡臟腑肢節，調節身體各部分的通路。中醫認為人體經絡線上分布各個穴位，通過針灸或者推拿、按摩等方法刺激相應的穴位，可以達到疏通經絡，調整氣血運行，扶正祛邪的保健功效。一旦經絡阻滯，氣血運行也會受到阻礙。人的雙腳上存在著與各臟腑器官相對應的反射區、穴位和經絡分布，刺激這些穴位，可以促進人體血液循環，增強器官機能，取得防病治病的保健效果。涌泉穴就是位于足底的重要穴位?！饵S帝內經》中說：“腎出于涌泉，涌泉者足心也?！?意思是腎經之氣來源于足下，涌出灌溉周身各處。所以，涌泉穴在人體養生、防病、治病、保健等各個方面顯示出它的重要作用。文人為刺激涌泉穴，特在腳凳上安裝滾動的轉軸，用腳掌轉動，起到按摩穴位的作用，說明他們對經絡穴位按摩及功效有比較深入的認識，在器物設計的功能方面也富有巧思。

由此可見，晚明文人掌握了基本的疾病治療、藥物炮制、儲備和使用、經絡穴位按摩保健等專業知識，日常儲備的藥物和保健器具種類豐富，功能繁多，自成系統，可以滿足居家、外出、治療、按摩等各種需要，文人的日常醫療保健養生已經趨于專業化的方向發展。

二、養生清修器物設計注重品質，

具有輔助頤養的作用

文人養生還注重精神上的清修。精神清修指精神保持清靜的狀態，以恬淡無求的心態保持心情的寧靜，清靜養神?！端貑枴分姓f，“靜則神藏”，清靜則使神不過用，身心的清流有助于神氣的潛腔內守。屠隆禮佛詠經，坐禪修習，通過禪定研修使思想平和、心理安寧。精神清修理當清心寡欲，以虛無為宗。但屠隆的精神清修仍然離不開眾多頤養器具的設計。他認為人心久陷于俗世紛擾，難于解脫。想要恢復本心的清凈，一時間精神茫然，無所依從，要有器物的輔助，使心靈有所寄托，方能做到與俗世隔離。因此，屠隆對于清修器物的設計特別注重脫俗的品質。

佛堂是屠隆日常靜修的地方。也是他安放心靈、涵養心性的精神家園。這座佛堂不僅是單純禮佛之所在，也是神與物游、和諧統一的修養空間。這個清修空間設置了各式精致的家具：禪燈用高麗石制作，高麗石產于明屬國朝鮮南部，石質微透明，純凈無雜質，白石透出燈光瑩潤如月，紅石透出燈光如日出?！岸U燈，高麗者，佳。有月燈，灼以乳酥，其光白瑩，真如初月出海。有日燈，得火內照，一室皆紅，曉日東升，不是過也?！?；鐘為漢代古銅鐘，聲韻清遠，“鐘，得古銅漢鐘，聲清韻遠者，佐以石磬，懸之齋堂。所謂‘數聲鐘磬是非外，一個閑人天地間是也?！表酁楣糯褓|編磬，或古靈璧石材質的，擊之聲音清越?！绊啵信f玉者，股三寸，長尺余，古之編磬也。有古靈璧石，色黑性堅者妙。懸之齋中，客有談及人間事，擊之以代清耳。”坐具有若干種，蒲團可席地而坐，禪椅可盤腿而坐，短榻可斜倚而坐，隨身體所需而做自由選擇。其他還有 “數珠”“番經”“道扇”“道服”“缽”等各色用具，皆要求清雅可愛。④考察屠隆清修空間的這些用具，以古雅為特色：鐘磬傳世日久，具有古董的地位和價值；禪椅為私人定制的稀有之物；禪燈、番經、數珠、坐具等或材料珍貴，或裝飾精雅，或來源于異邦，皆顯示出造物的高度藝術性。各式精美的清修器物，不僅可以帶來視覺上、觸覺上的美感，而且會為擁有者帶來全身心的撫慰，高品質器物將生活中的實用美提高到與使用者精神境界相匹配的高度，主客交融，器物的清雅脫俗完全契合了文人的禪修清思，神與物諧，天人合一。

綜上所述，從《考槃余事》所見，晚明時期，文人養生已經向專業化方向發展，并形成了“文人化”養生的精致取向。文人對養生器具的設計有高度的要求，不僅主張頤養的功能性，而且要求具有清雅、古典、獨特、精美的高品質屬性。這種富有文人特質的“文人化”養生使養生不僅成為保養身體、以求長壽的手段，更賦予養生方式及器物設計以彰顯文人品味，樹立文人階層意識和社會地位的意義。同樣，也從側面證明，晚明時期，工藝造物可以達到了實用與精神功能的和諧一致，工藝設計已經達到高度發達的水平。

注釋：

①②③④屠隆.考槃余事[M].杭州：浙江人民美術出版社，2011：320，298，305，301-321.

作者單位：

楊衛華，常州大學藝術學院、常州大學非遺基地

劉媛媛，江蘇經貿職業技術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