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游泳館

謝慶浩

鎮上新建了座游泳館，阿芳在售票窗工作。這天傍晚阿芳正在賣著票，一個衣衫破爛蓬頭垢面的男子來到窗口，說想游泳。這個男子叫阿狗，是個乞丐，阿芳不肯賣票給他：一個乞丐進游泳館游泳，還不把游泳池里的水給洗臟了？阿狗只能失望地離開了。

第二天阿狗又來了，對阿芳說他已經到河里洗過了澡，身上已經不臟，也不臭了，想買票進游泳館游泳。阿芳糊涂了，阿狗都已經洗過澡了，還進游泳館游泳，那不是多此一舉？

再三詢問，阿狗猶豫片刻，靦腆地開了口。原來小時候阿狗經常和小伙伴一起在河里游泳。母親不止一次對他說，他游得最快，最好，最有天賦，要是有條件到城里的游泳館里接受訓練，一定會成為全國冠軍的。從那時起，阿狗就有了夢想，那就是游出山村，游進城里的游泳館，拿全國游泳冠軍。但阿狗最終沒能成為全國游泳冠軍，他甚至沒能進游泳館游上一次泳。沒幾年家里遭遇一系列的變故，父母雙亡，阿狗成了孤兒，成了一個乞丐。這么多年來，阿狗早就忘記了小時候的夢想，直到無意中看到小鎮新建了游泳館，這才尋思進去游回泳，圓一圓兒時的夢想……

聽阿狗這一說，阿芳不由得沉默了，她扭臉望向身旁一個花白頭發的男子。花白頭發的男子說：“給他賣張票。”

阿芳為難地說：“老板，阿狗是個乞丐，現在游泳池里人很多，他們不會同意和他同池游泳的……”

男子說：“我是老板，我說了算！”

阿芳無奈，給阿狗拿了張票。阿狗接過票，看著男子，顫抖著聲音說：“原來您是游泳館的老板，謝謝您了。要不這樣吧，我就進游泳館看看，不下水，免得影響您的生意……”

男子說：“要下水！進游泳館怎能不下水呢？要不這樣吧，今天你先不進去，明天再來，我保證不會有人嫌棄你。”

阿狗憂傷地搖了搖頭：“今天游泳的人不同意我下水，明天他們也一樣不會同意的……”

男子堅定地說：“我說沒有，就絕對沒有！”

阿狗拿著票，疑惑地走了。

第二天阿狗去了游泳館，果然不再有人嫌棄他下水游泳了，因為偌大的游泳館里，就只有他一個人！游泳館的老板在門口立了個告示，上面寫著幾個大字：暫停售票，封館一天。游泳館今天沒有售出一張門票，唯一持有門票，能進入游泳館的，只有昨天提前買了票的阿狗！

二樓的辦公室里，阿芳疑惑地問花白頭發的男子：“阿狗就一個乞丐，您為了他小時候的一個夢想，封館一天的損失可不小，這樣做到底值不值？”

花白頭發的男子一臉鄭重回答：“值，怎么不值？每一個夢想都是神圣的，封館一天能換一個夢想的實現，這是我做了一輩子生意以來最劃算的一個。好了，不多說了，阿狗說他小時候是個游泳天才呢，我們去看看他游泳吧。”

花白頭發的男子和阿芳走出辦公室，看著樓下的游泳池。游泳池邊，阿狗正一板一眼地做著熱身運動，熱身運動做完了，在花白男子和阿芳滿懷期待的目光中，阿狗撲通一聲跳進清澈見底的池水里，暢快淋漓的游起泳來。看著水花四濺的游泳池，看著奮力往前游動的阿狗，花白頭發的男子和阿芳都驚呆了：阿狗的游泳姿勢，分明是三歲小孩都會的狗刨式！

阿狗興奮而自信地游著，卻翻來覆去只有一招狗刨式。看著他那笨拙的游泳姿勢，花白頭發的男子嘴角抽動了一下，想笑，最終卻沒有笑出來，反而在眼角滾落了兩顆淚珠，喃喃道：“我明白了。這就是母親，這就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