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長是不得已的告別

葛貝爾

我就想再和姐姐一起，坐在二樓爺爺房間的床上，看著電視，度過一下午。

——題記

我心目中最美好的下午，是和姐姐一起度過的。

那時候是夏天，窗外的梧桐葉沙沙地響著，夏蟬知了知了地叫著，人力三輪車還沒有被取消，車夫戴著草帽，穿著白汗衫，嘎吱嘎吱地踩著三輪車。對面小店的胖爺爺穿著老頭衫，拿著蒲扇，坐在樹蔭下看著電視，遠處收廢品的聲音似乎很清晰：“鴨毛毛，甲魚殼，蠟燭油，元寶灰……”

爺爺奶奶都出去了，二樓就是我和姐姐的天下。

我們先把一箱牛奶拖到床邊，然后跳上床，打開電視，調到江蘇衛視。對每一個電視臺這個時間段播放什么節目，我們都很清楚。江蘇衛視會放整整一下午的《愛情公寓》，這是我和姐姐最喜歡的電視劇。我們常常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視屏幕，生怕錯過一絲絲精彩的內容，只有放廣告的時候才敢去上個廁所。激動的時候，我們會在爺爺的床上蹦蹦跳跳，把桃酥屑掉得滿床都是，一不小心還會把牛奶倒出來，而我們也只是毫不在意地撣一撣，隨意擦一擦，照樣看得起勁兒。

等到電視劇放完，大概是傍晚時分，是時候出去玩了，因為這時候不管是哪一個頻道都沒有我們喜歡看的節目了。等我們跑出家門，炊煙已經裊裊升起，天邊的火燒云是那樣耀眼，像是一匹上好的綢緞，鋪在天空。梧桐葉擋住了大片的落日光芒，只是篩選最好的、最耀眼的余暉，讓它們透過樹葉的間隙，細細密密地鋪滿一地。雜貨鋪的爺爺已經開始做蛋餅了，馬路對面糖炒板栗的香味飄得到處都是，棉被加工小作坊“嘣嘣嘣”彈棉花的聲音停了下來，旁邊中介所的阿剛叔叔也開始淘米做飯，被我們叫下來的朋友一時也想不出玩什么游戲好……

那時候這些熟悉的畫面天天都在上演，而現在的我卻再也看不到這一幕了。

我是那樣地懷念，可我再也回不去了。

后來，我特意挑了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想重溫那樣的一個下午。可是當我真正開始時，我卻發現我做不到。

我開始擔心，作業有沒有做完，有沒有漏做？這樣一個下午只用來看電視玩游戲是不是太浪費？我是不是應該再做一些課外作業？

恭喜我自己，這個計劃剛剛開始就夭折了，我又多了半天時間。

我明明該知道，現在姐姐不能老是和我玩了，小朋友長成了大朋友，天各一方，老爺爺不做蛋餅了，栗子鋪換人了，我也不是原來那個我了……我無法復制那樣的一個下午，不久之后，我可能連回憶都會模糊。

可我還是不明白，為什么我明明那么不舍，卻還要揚起笑容和它說再見。

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成長是不得已的告別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