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萌
近幾天,國際事務的焦點無疑屬于中東。
先是5月8日,美國宣布退出伊核協議;6天后,14日,遷至耶路撒冷的美國駐以色列大使館舉行開館儀式。遷館行為不但導致了巴勒斯坦和以色列之間新一輪沖突,還引發了一系列外交風波。
“一邊是慶典,一邊是災難”是很多外媒對遷館當天發生的巴以沖突的描述,據報道已造成至少60名巴勒斯坦人喪生、2800多人受傷。與此同時,外交風波也仍未結束。
5月16日,巴勒斯坦宣布召回本國駐羅馬尼亞、捷克、匈牙利、奧地利的大使,因為這四國大使此前出席了美國開館儀式。就在前一天,巴勒斯坦還宣布召回巴勒斯坦解放組織駐華盛頓辦事處代表以抗議遷館行為。
“退群”、“遷館”……業已復雜的中東局勢再添變數。美國政府在新中東政策下究竟有何考量?中東局勢又將走向何方?
中國人民大學國際關系學院副教授刁大明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說,遷館行為反映出特朗普政府對中東問題定位的變化。
談及特朗普政府的中東政策,上海外國語大學中東研究所研究員、副所長孫德剛表示,特朗普是個商人,他不愿在中東投入太多的經濟和外交資源,因為覺得得不償失。目前美國想減少投入,但又想繼續維持在中東的影響力,那就要靠地區盟友,在地中海東部靠以色列,在海灣地區靠沙特。在此情況下,特朗普政府能做的事情就是不斷擴大對盟友的口頭支持,包括對以色列和沙特的支持,依靠盟友的力量來制衡中東地區大國伊朗,還有世界大國俄羅斯。
值得一提的是,特朗普上任后,在中東問題,尤其是對以色列關系上與奧巴馬形成鮮明反轉。刁大明表示,實際上,美國國會早在1995年即通過“耶路撒冷使館法案”,承認耶路撒冷為以色列首都。只是從克林頓、小布什到奧巴馬歷屆政府,都相繼推遲遷館期限。而前幾屆政府考量背后的一個重要定位是,以巴矛盾或以色列和整個阿拉伯世界的矛盾是中東地區的核心矛盾。特朗普政府顯然放棄了這一定位。
去年12月,特朗普成為首個承認耶路撒冷為以色列首都的美國總統。對此,孫德剛說,美國的猶太院外集團勢力非常強大,猶太人在媒體、國會、高校、華爾街影響很大,美以公共關系委員會對美國的中東政策也影響深遠。特朗普支持以色列有一個重要目的,是為了維護自己在選舉中的優勢地位。今年美國是中期選舉年,特朗普希望兩年后連任總統。在這樣的背景下,目前鐵定支持特朗普的只有親猶太勢力和共和黨中的保守勢力。特朗普只有打耶路撒冷牌,才能在國內政治中取得堅定支持。
孫德剛說,“中東地區主要存在四個問題,即伊朗核問題、巴以問題、敘利亞問題、也門內戰問題。現在有一個趨勢——以上四個問題正相互交纏在一起。未來中東地區可能會朝局部熱戰方向發展。”
他分析稱,前兩年中東地區的主要矛盾是恐怖組織與反恐,打擊“伊斯蘭國”是大國之間共同的任務。現在“伊斯蘭國”威脅問題已基本解決,中東地區的主要矛盾開始轉向地區大國和全球大國(即美俄)之間地緣政治的爭奪。在這一情況下,“俄羅斯、伊朗、敘利亞政府軍、黎巴嫩真主黨,可能會形成一個陣營,美國、沙特、阿聯酋、以色列則會形成另一個陣營。未來,中東地區陣營化趨勢會更加明顯”。
談及為何目前中東地區四個問題有相互交纏的趨勢,孫德剛解釋道,沙特和以色列原本是敵對的,他們現在共同的敵人是伊朗。在這樣的背景下,沙特和阿聯酋在也門打擊胡塞武裝,主要是針對背后的伊朗。在敘利亞,以色列和伊朗的沖突已經升級,升級原因是以色列不允許在敘利亞北方地區出現反以勢力,這也是在針對伊朗。以色列擔心伊朗的影響力從海灣地區一直延伸到地中海地區,形成一個“什葉派新月地帶”。所以,在從伊朗、伊拉克、敘利亞到黎巴嫩,一直到也門胡塞武裝這樣一個所謂的“什葉派包圍圈”的威脅下,沙特和以色列有著共同利益——即遏制伊朗崛起。目前已經出現以色列和沙特聯手遏制伊朗的苗頭。
5月9日深夜起,以色列和伊朗這對中東宿敵,連續數小時在敘利亞和戈蘭高地交火,據稱這是雙方有史以來最直接的軍事對抗行動。
對此,孫德剛說,未來中東地區恐將出現局部沖突,但發生全面惡戰的可能性不大。伊朗在敘利亞盡管有一定的軍事部署,但無意和以色列進行全面對抗。伊朗在敘利亞還是一種防御性的部署,主要是幫助敘利亞政府鞏固在國內的局勢,遏制反對派和恐怖組織卷土重來,伊朗還沒有做好準備和以色列決一死戰。
5月14日,土耳其宣布召回駐以色列和駐美國大使。15日,土耳其外交部作出驅逐以色列駐土大使埃坦·內赫的決定。作為回應,以色列外交部宣布驅逐土耳其駐耶路撒冷總領事。
土耳其一直反對美國駐以大使館遷至耶路撒冷。按照一些國際媒體的說法,這是土耳其與以色列自2010年以來最嚴重的一次外交危機。
為何土以兩國的關系會驟然緊張?對此,孫德剛說,在巴以問題上,土耳其歷來都堅定地站在巴勒斯坦一方。原因是,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的執政黨是正義與發展黨,和阿拉伯世界的穆斯林兄弟會關系非常好。而哈馬斯是穆斯林兄弟會在巴勒斯坦的分支機構。在整個阿拉伯世界,包括沙特、阿聯酋等對以色列的野蠻行徑都集體失聲,埃爾多安有意舉起“新奧斯曼主義”的大旗,他要以巴以問題為抓手,支持巴勒斯坦事業,還要和沙特爭奪在伊斯蘭合作組織的領導權。
此番美國遷館引發的巴以沖突和外交風波,背后的原因不言而喻——從1948年以來,耶路撒冷的地位問題始終未得到解決。
而耶路撒冷的地位問題也是巴以沖突中最敏感、爭議最多的問題,有關耶路撒冷地位的談判也是巴以之間最原則的問題,雙方均視其為本國首都,特別是對東耶路撒冷的爭奪,巴力爭以東耶為未來國家的首都,以色列方面卻始終沒有放棄。
在這個問題上,美國的態度一直是“兩國方案”,即建立以東耶路撒冷為首都的巴勒斯坦國,與以色列和平共處。但2017年2月,特朗普曾表態,實現巴以和平不限于“兩國方案”。10個月后,12月7日,特朗普政府正式承認耶路撒冷是以色列的首都。
美國的立場對巴以和平進程增添變數,而有學者認為巴勒斯坦的內部團結也是巴以和平進程中一個不得不面對的問題。
摘編自北京青年報 “ 政知見” 微信公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