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一夜成白頭”的蘆花,又站在晚霞里,妝扮著童年的記憶!
手折一枝開放的蘆花,輕輕地吹動它的花絮,仿佛秋天一下輕了許多。想起那些從指尖流走的時光,心中就會有一種對故鄉蘆花的思戀。
童年時的故鄉,蘆葦隨處可見,每到晚秋,生產隊隊長就會召開群眾會議討論如何收割葦子。生產隊長先量好葦田面積,再按戶按人進行分割。那些蘆葦是家鄉的一道風景,大人們割倒蘆葦后,就讓各家小孩開始折蘆花,這成了孩子一份課間作業了。在收工吃飯的時候,大人們會用麻袋或繩子把孩子折好的蘆花扛回家,作為冬天鋪床、編毛蓊、墊鞋墊、填枕頭等取暖之用。蘆葦桿還是那個時代建筑的必備材料呢。蘆花是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的一個寶,每戶人家都仿佛離不開蘆花,蘆花成為那個時代的寵兒。
在我的記憶中,蘆花是窮人家的寶。我穿過外婆和鄰居的大奶奶用蘆花給我編織的蘆花鞋。我的童年,家里特別窮,加上我的母親又不會針線活,連年的透支讓我們家的生活到了一貧如洗兒、缺吃少穿的地步,就連我們兄妹五人穿的鞋都常常由別人家來接濟。冬日里上學就是穿著蘆花編織的“老毛蓊”,在鞋里墊上蘆花絮,這是過冬的最理想的一種鞋了,穿得省一些一個冬季尚需一雙,走路多的人或者說穿得不愛惜的孩子就需兩雙才夠呢。愛踢東西的我,被母親說我腳上長了牙,說我穿的鞋壞得特別快,和別的孩子一起穿的毛蓊,在我的腳上要不了多久,鞋后跟或者是鞋前頭就要破個洞。為此,我也時常遭到母親的責怪。母親在這個時候,又得去請求別人幫忙再給我編。
每當聽到鄰家的大奶奶又給我打了蘆花鞋時,我都會高興得睡不著覺,時常坐在她的身邊,一邊聽著奶奶講故事一邊看著她用繩子在鞋上熟練地編織。有時需要我的家人來喊幾次,我才能在戀戀不舍中走開。我清楚地記得,不論是我的外婆還是我的大奶奶,她們在給我打鞋時,總要加上幾根紅頭繩之類的標志物,然后用手一撮一撮地按著操作的順序,把整理好的蘆花加到上面。做一雙小孩鞋比做大人的鞋也省不了多少工夫。俗話說得好,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小孩鞋只是用的蘆花相應地節省一些而已。一雙新鞋編好以后,總是要等到前一雙鞋子穿得不能再穿的時候,才能有機會去穿那雙早已編好的新毛蓊鞋,然后用它在雨雪的冬日里穿行。
我小時候穿過很多雙外婆和大奶奶編織的“老毛蓊”,它們陪我度過了快樂的童年。故鄉的蘆葦蕩在土地承包以后,被家鄉的父老改造成良田和養魚池,現存的河道和池塘邊的蘆葦也不多了,只有零星的幾處蘆葦散落在河邊,以自己的姿態生長著,在人們的視線里和歲月蹉跎中用人類無法讀懂的語言來詮釋著對自然界的真誠。隨著改革開放以后生活水平的不斷提高,人們早已告別了穿蘆花鞋的歷史。
在季節的窗口,一株株代子行孝的蘆花又白了,是它們又把我帶進那個以蘆花保暖的年代。我的外婆、大奶奶、三奶及我的母親相繼離我而去,可是她們的愛仍留在我童年溫暖的記憶里。
故鄉的蘆花,你又為誰而白!
作者簡介:侯范才,男,安徽省靈璧縣人,系浙江省寧波市作協會員及中國詩歌學會會員。作品先后發表于《中國文學》《山東詩人》《詩歌月刊》《詩選刊》等多家報刊。
(責任編輯 劉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