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一條河的眷戀

金少庚

一代哲學、教育大師靜靜地站在唐河四橋西邊，深情地注視著這條流經千年不息的河流。此時，他的心中在不斷翻涌，在不斷回憶，在不斷思索！

是不是想起了當年走出山村，腳步開始踏遍世界的時候，他也曾站在這條河的岸邊不停地眺望，那奔騰不息的河水是否激起了他心中的某種感覺？那在河中劃船撒網的老人是否使他想起了早喪的父親和昏暗燈光下紡織的母親？

望著這條緩緩流動的河流，是不是又想起了祁儀家鄉門口的那條河？幼年時，他和兄妹們在河邊玩耍，捕魚撈蝦，上石柱山捉鳥逮蟲，大自然的清新空氣滲透了肺腑，河水的靈氣蔓延到了心靈深處。日子怎么過得這么快呀，眨眼間近百年，而在這匆匆忙忙的百年歲月中，大師飽嘗了人間的滄桑和艱辛，飽嘗了政治風云的籠罩和摧殘。而大師始終堅信“世界仇必和而解”，毅然拒絕了國外的優厚待遇，回到生養他的中國大地。而在他的心中，是否會想起家鄉的唐河，祁儀的山河，村邊的小河？我想，應該是這些魂牽夢繞的東西在他靈魂深處揮之不去，才使他決然踏上中國的土地，潛心研究自己的學術，不，是全世界全人類的學術。“闡舊邦以輔新命，極高明而道中庸”，大師那巨大的愛國熱情和崇高的精神境界展露無遺。

大師望著這條河流，肯定會想起自己的媽媽。是啊，人生是短暫的，但十三歲喪父后，大師秉承母訓，發奮讀書，當他走出這個小山村時，媽媽站在村口，望著他的背影漸行漸遠，他知道，媽媽會悄悄地抹眼淚，他不敢回頭，不敢張望，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而撲到媽媽懷中痛哭。“惟吾母之懿質，集諸德之大成”，大師這樣評價媽媽。1984年，89歲的大師題寫了“紫玉凌煙，此唐河舊八大景之一也，故居在山下，書以志懷念”。大師寫完，拈筆不愿放下，望著窗外的風景，家鄉的一草一木一河一山又浮現在眼前。此時，大師的心情無比復雜，他多想讓時光倒回呀，他多想延長生命呀，那樣就可以為人類多做一些貢獻。

大師對河的眷戀，可謂情深意濃。進入蒼老的暮年后，他語言表達能力已含糊不清，但“我是吃東河水長大的，我們兄妹三人能有今天，忘不了老家的左鄰右舍，忘不了祁儀鎮上的父老鄉親”的話語仍撼人心肺。生命的最后十年，在眼睛失明、疾病纏身的情況下，以驚人的毅力重寫中國哲學史，在輪椅上口授完成了150萬字的《中國哲學史新編》，這部皇皇巨著連同20世紀30年代的《中國哲學史》、40年代的《中國哲學簡史》奠定了大師哲學史上可超而不可越的地位。

大師累了，他終于可以休息了，他終于又回到了那魂牽夢繞的故鄉，終于可以整日望著這條緩緩流動的唐河作永久的沉思，他的魂靈晚間可以悠閑地在故居院落散步吟詩。北京“三松堂”只是他工作過的地方，不是他的故居，只有回到這里，回到這條河邊，他的魂靈才可以長久地安息。他還可以眺望著祁儀門前的那條河，村邊的那條河……

有河流的地方，就一定有靈氣存在，這種靈氣會孕育成一種濃厚文化，不信嗎？在大師的身后，還有李季、徐旭生、田中禾、馬新朝、陳涌泉、郭富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