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歆耕
在江蘇南通的海安鄉賢中,最為人景仰的是魏建功。他的名字,不僅海安人不該忘記,每一個習漢字的中國人都不該忘記。魏建功是中國現當代頂級的語言文字學家、音韻學家,是發行了三億冊的工具書《新華字典》的總編輯。
魏建功于1901年11月7日出生于江蘇海安縣(當時屬如皋縣)西場鎮。5歲開始就讀于西場玉成公小學(即后來的西場實驗小學)。在其青年時期,中國正處于一個大變革大轉型的時代——東西方文化相互撞擊,“拿來主義”與整理國故并行不悖。那個時代,在各個學術領域大師級的人物成群涌現。而像魏建功這樣的學術翹楚,反而被遮蔽了。
當然,魏建功被遮蔽還有一個重要原因,是他晚年在那個動亂的年代,被卷入了“寵辱”皆有的漩渦。說“寵”,他曾被江青請去在列車上為她講解《離騷》,雖然魏先生自稱非研究古典文學的專家,只是研究文字學,但江青需要的恰恰不是為她灌輸欣賞《離騷》文學價值的知識,而是需要語言學家為她從文字學上來做精準的解讀。這是嚴格的文本細讀。誰將《離騷》的字詞一個個讀通了,其思想藝術的內涵也就了然在胸了。
還有后來為人所詬病的是,他也曾被組織安排去擔任“梁效”寫作組的顧問。他的主要工作是為“梁效”文章做文字學方面的“咨詢”,防止出現常識性差錯。說“辱”,是動亂開始時,魏先生被打成“反動學術權威”,受盡批斗,不停地被勒令寫“認罪”交代材料。魯迅曾寫過一篇批評他的雜文,陳獨秀晚年曾向他討教文字、音韻的學術問題,胡適與他也曾有過亦師亦友的密切關系,這些都成了他被批斗追責的問題;到了動亂結束,他又成了被嚴格審查的對象,因為那個“梁效”寫作組的顧問頭銜,讓他難脫左右不是人的干系。最終中央有關部門的結論是,“當時是組織調去做咨詢性工作,未參加‘四人幫’的陰謀活動,不算問題,不需結論,不入檔案”。在那個非常年代,魏先生經歷了從“罪人”到“非罪人”的身心折磨,在“不算問題”的輕松結論后,是一位國寶級學人付出的精神抑郁、病患纏身的代價。他在“文革”終結不久后,即走向了生命的終點。這些都是魏建功的學術聲名和地位在很長時間未得到充分肯定的因素吧。
魏建功在中國語言文字學和音韻學方面的諸多開創性的研究成果,首先體現在由江蘇教育出版社2001年出版的煌煌五卷《魏建功文集》中。1935年正式出版的根據他在北大講稿整理的《古音系研究》,“綜論古今通塞,尚論群賢得失”,被認為是超越前人的“宏通之作”。
其二,就要說到新中國成立后出版的那部開創性的辭書——《新華字典》的編撰和出版了。新中國成立后,魏建功任北大中文系第一任主任。其時,葉圣陶先生任國家出版總署副署長,經與北大校方協商,請魏建功兼任出版總署新華辭書社社長,主編《新華字典》。從1950年7月啟動這項工程,至1953年12月由人民教育出版社出版,其間歷時三年多,數易其稿。葉圣陶從領導層面主抓,而魏建功則負責具體的編務。據悉,這部字典是全世界讀者最多、最暢銷的字典。加上修訂版,至今已出版11版,發行三億冊。
(摘自《中華讀書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