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季英
在傳統媒體傳播時代,往往是主流媒體將新聞事件單向地傳播給公眾并構建起事件的輿論場,主流媒體由于其較高的準入門檻和組織化、集團化的管理模式,可以相對理性地設置公眾議程并引導輿論走向。而隨著互聯網的發展,新媒體、公眾均獲得了技術賦權,傳播環境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事件輿論難以被一方引導。輿情在網格狀多節點的網絡傳播環境中發酵,以至于輿論逐漸跑偏至邊緣性次生話題。
1.自我心理因素
在傳統媒體傳播時代,對新聞事件的討論主要依靠面對面的人際交流,意見的表達需要符合“鏡中我”,即對自我的認知和他人對自我的認知,這決定了人們不可能隨心所欲表達自己全部的觀點。而在網絡傳播時代,由于互聯網的匿名性,意見的表達不受拘束,不管是對新聞事件的個性化解讀還是有意的歪曲引導,都會導致輿論的分裂和分化。
同時,缺少了原有的社會責任感和自我控制力,公眾的情緒在匿名的網絡環境中得到宣泄甚至擴大化。首先,對新聞事件的娛樂化消解,使得事實真相變得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什么可以打動人心、什么更有趣。其次,網絡暴力和公眾的急于站隊心理導致有理性有深度的言論被情緒化的內容所野蠻壓制,容易陷入“沉默的螺旋”。比如在之前的江歌案里,事件的輿論焦點本應該在如何將陳世峰繩之于法,這才是本次事件中犯了原罪的人,可是陳世峰帶來的話題遠沒有“陳鑫見死不救”的話題更有刺激性和震動人心,輿論完全偏向到了對陳鑫的譴責上,而陳世峰卻沒有得到應有的法律制裁。而當少部分人理性地提出應該減輕對陳鑫的關注時,反而被公眾扣上“冷血”的帽子,最終在重大的群體輿論壓力下被迫噤聲。另外,由于不斷發生的媒體失職,公眾對于媒體的不信任感越來越重。這使得公眾通過提出與主流媒體設置的議程相對立的話題來進行反抗。

網絡傳播環境使得公眾逐漸成為一群“情緒化的看客”。這種人們只在意情緒或主張,而不管事實和道理的現象,被稱作“后真相時代”。
而在這個“后真相時代”里,公眾對待事件的方式是——立即反應,然后迅速遺忘。每一件事情像火山一樣迅速爆發出來,仿佛全世界只發生了這一件事,而不到幾天,多則幾周,關注的熱情就迅速消退,大部分人都會對這件事淡漠。
2.信息獲取因素
當報刊、廣播、電視是主要傳播渠道時,新聞事件的前因后果和主要脈絡的報道通常是完整有序的,并且由于公眾獲取信息的渠道較為單一——集中在固定的幾家主流媒體上——公眾能獲得較為完整的信息,能對新聞事件有一個宏觀整體的把握。而在網絡傳播時代,獲取真相的成本越來越高,于是公眾慢慢適應了用“避重就輕”的原則來應對事實。信息的來源渠道多且獲取成本低,每當有一點新的進展便迅速出現大量報道。由于注意力有限,當面對海量信息時,公眾得到的便多是碎片化的信息,難以對事件進行宏觀把握,信息爆炸帶來的卻是事實信息的缺失。因此對新聞事件的認識也容易陷入邊緣。
“信息繭房”是新聞事件片面化認知的下一步。“信息繭房”就是只聽自己選擇的東西和愉悅自己的東西,從而固化了原本的認知和思維。當公眾一旦接受了某一個片面化的議題,其思維方式必然會將自己的觀點認為是真理,從而拒斥其他合理性的觀點侵入;便只會關注與此議題相關的內容,不斷強化自己的觀念;逐漸與事實脫節,偏離中心議題。有圈子是好事,文學社區、代碼語言小組都是志趣相投之人的精神樂園,畢竟“知己難求”。但狹隘的圈子是一把鎖,永遠不要“偏安一隅”。
如當今許多新聞聚合類客戶端,它們的特點就在于每一個人看到的內容都是不一樣的,基于強大的大數據計算與分析的技術支持,可以通過對用戶的興趣進行分析,包括用戶對某一條新聞的點擊、瀏覽時間等細微習慣都將計入后臺的數據分析。這種基于算法的訂制新聞,使得“信息繭房”以“個人日報”的形式呈現出來。久而久之,用戶的信息閱讀越來越符合個人喜好,對于與自己的愛好和價值觀相異的信息避而遠之,造成個體視野狹隘,與為了獲取新鮮資訊而閱讀新聞的初衷相去甚遠。
3.媒介素養因素
由于網絡技術的飛速發展,從傳統媒體傳播時代到網絡傳播時代的過渡期很短暫。而傳播到互播的轉變對公眾信息傳播能力也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在傳播技術已經達標的情況下,公民的網絡媒介素養還遠未能達到要求。自媒體傳播難以監管、疏于監管,并且傳播門檻低、信息不對稱,網絡社區的傳播秩序還沒有完全建立,因此很容易使得公眾在面對信息大爆炸中的膚淺信息、虛假信息無所適從,缺乏批判意識;面對新聞事件,更多還是利用網絡宣泄情緒和選邊站隊而不是理性探討。目前的公民網絡素養難以撐起輿論場的理性討論和構建,技術賦權還應該考慮。
1.傳統主流媒體因素
傳統主流媒體對公眾輿論的引導能力已經大不如前。首先,隨著網絡傳播的興起,傳播從“中心化”逐漸走向“去中心化”,新聞事件的傳播不再是報紙、廣播、電視的特權。在網絡賦權下,傳統主流媒體的中心權威消解,議程設置能力減弱,話語權被分割。其次,傳統主流媒體的互動性弱、時效性差、版面受限等多種因素導致其受眾流失嚴重,影響力大大減弱。缺乏了“領頭羊”的帶領,輿情便容易混亂,輿論也容易走向失焦。
2.自媒體因素
作為網絡時代新興的媒體群體,自媒體是輿論失焦的主要動因。“流量信仰”一直是自媒體奉行的至高準則,在把情緒化、無理性的公眾作為預設條件的固化思維下,選擇報道更刺激公眾心理、更具有話題性、更能獲得流量和關注度。這就導致了自媒體缺乏宏觀性思維,爭分奪秒地報道新聞事件的每一個細節,這些細節往往是孤立而吸引眼球的。這種流量至上的做法,把公眾推向了事件衍生出的邊緣性話題。
3.客觀因素
離開公眾和傳播媒體來看,信息本身的可被拆解性、傳播過程中的易偏向性,意見本身的多元性,網絡環境的開放性等等,也是導致輿論失焦的原因。但這些客觀因素是無法避免的,只能在傳播過程中予以注意和防范。對輿論失焦的研究重點還應從信息的傳受雙方入手。

新媒體的迅速發展,削弱了一部分主流媒體的影響力。但是,作為官方主流輿論場的代表,主流媒體必須擔負起社會責任,作時代的“瞭望塔”。要做好輿情監測和疏導工作,引導主流輿論,挽救失焦公眾,而不能一味迎合公眾。通過媒介融合、新技術運用、發布權威內容、深度報道等手段重新贏得受眾和話語權,而不是固步自封。
自媒體表達的多元化能讓公眾看待事件更加全面。但是次要角度的議程設置具有較多的非理性和情緒化成分,雖然能引起共鳴和關注,卻浪費了公眾稀缺的注意力,轉移了對重要問題的關注。自媒體作為新興傳播主體的代表,應該秉持公眾利益至上而不是流量至上。
要把公眾看作新聞事件的“積極參與者”而非“情緒化看客”,將事實全面、完整的告知公眾,在流量有限的情況下,把公眾的注意力集中在重要的議題和焦點上,構建理性的輿論場,樹立自身的社會責任意識。
在“眾聲喧嘩”中,公眾需要不斷提高自身的媒介素養,以辨別信息的真偽。在后真相時代,產生了一種新的語境——介于真實與虛假之間的第三種現實,即信息內容不完全客觀也不完全虛構,是一種情緒化的現實。因此,公眾更重要的是分辨傳播者的目的,是提供信息、引導輿論,還是混淆視聽、獲得流量。
政府一方面要努力提高公眾網絡媒體素質,另一方面不應該完全賦權,要適當地介入新聞傳播過程,加強監管,建立完善的網絡監管機制;提高媒體及其從業人員的準入門檻,維持網絡傳播秩序。只有這樣,才能建立健康有序的網絡環境,引導正確的輿論走向,防止輿論失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