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河（4首）

被盜伐的樹林

誰砍掉它的影子

清晰地聽身體割裂聲

人以為它不知疼痛

尸體一般

倒在路上

枝葉鮮亮如壽衣

下午的時候

葉片蔫下去

如漸漸凝固的眼睛

沒有棺木的木頭

風吹稍微的鋸末

骨灰般飛起來

過 河

夏日雨后的黃昏

河面起了煙靄

像已蒼涼的情愛

河上經書失傳

陳舊的西風吹來

越來越臟的氣息

岸邊濺動水花

如嘎嘎的笑聲

和清亮的眼睛

去年河北洪災

夢被淹沒的小孩

不知可已轉生

我準備著。等待整個秋天向我落下

1

他們請教：“我一生試圖

成正直人，做正確事。

但茫然如草。不能掌握

春日不被風雨折斷

藤蔓攀檐，并長滿刺的秘密。”

折磨你們的，也折磨我。

并折磨想做皇帝的人

他也自視，在做正確的事。

我只是間于植物與獸之間的一個，

記下生滅如星光之思，并踐行之。

2

這個秋天，果斷收割一些事。

我像夜晚一樣靜默

今夜，昨夜，或者明夜。

我無畏懼，像高中時菜票被偷

啃了一個月干餅子。

我認為是自己事，不應求助父母。

我準備著。等待

整個秋天向我落下。

我北方的秋天很大，

我黑暗的心安靜。

3

世上所有的路，

都是要一個人走的。

但感念饑渴的途中

給我飲水的人。

我常常記得伸過來的手

有的寬厚，有的溫柔。

4

院里的櫻桃樹，

比上一個秋天高大粗壯。

在這個秋天，

它拋棄的樹葉也會更多。

仍需要斬斷一些枝條

但我不知泥土中根須的方向，

像不知自己經脈的變化。

5

秋水邊，遇到荷

擁有其美。

夜晚沁出露珠，

如同大地之淚，冷冷地

微映星辰之光。

公元2017年夏天的并州玄武

還活著。抽煙，縱酒

種花養狗，裸體寫作

一邊想給世間留下什么

一邊貪戀人間聲色

已負四十五個年份

還需把不到此數的石塊

置放背上。漸行漸難

生與往都是一人事

我是獲煉獄所有罪過的人。

我是試圖得救贖的人。

我是努力真實活著的人。

我以后身份將是：無為書生。

就像我養過的大犬

以毛色被稱為黃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