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悟人生

摘要：莊周夢蝶，“不知周之夢為蝴蝶”，“還是蝴蝶之夢為莊周”。在唐人小說中，亦有記夢之文，由莊周之語，則“夢”與“現實”，亦可為兩個真實的世界；弗洛伊德在《夢的解析》中指出夢是人潛意識的體現，那么在唐人小說中，夢又體現了士人們的哪些潛意識？本文以《枕中記》和《南柯太守傳》為主要分析對象，分析文本中的夢的價值。

關鍵詞：唐人小說；夢；枕中記；南柯太守傳

夢是人潛意識的反映，是人內心世界的一面鏡子。唐人小說中記述夢境的作品很多，比較著名的有《枕中記》和《南柯太守傳》。人們多認為這兩篇作品中的夢為反諷之夢，表達“到頭來皆是一場空”的含義，然而，即使最后落空，夢卻是真實經歷了。人們多認為這兩篇小說所述之夢展示了夢中人生的無價值，但若換個角度看，或許會有不同的答案。

一、莊周夢蝶，孰為真實？

《莊子·齊物論》中講：昔者莊周夢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適志與，不知周也。俄然覺，則蘧蘧然周也。即萬事萬物最后都是要合而為一的。唐人小說在寫夢時也有這種體現，《南柯太守傳》中，夢中之境與現實有多次呼應。例如：夢中之國與現實之樹呼應，夢中“見青油小車，駕以四牡，左右從者七八，扶生上車，出大戶，指古槐穴而去”，現實中“因與生外出，尋槐下穴。生指曰：‘此即夢中所驚入處。”等。由此可得小說中，孰為夢？孰為現實？按《莊子·齊物論》所說，夢中淳于棼可能是真實的，現實中的淳于棼也可能是真是的，更甚者，二者都是真實的，夢中世界與小說中的同是兩個真實世界，那么“黃粱一夢”與“南柯一夢”虛妄之說也就不存在了。

既然夢境與現實同樣真實，則夢境中的一生不能稱之為虛妄，又弗洛伊德“夢是人潛意識的體現”之說。在一定程度上，唐人小說中的夢境（這里主要分析主流所謂反諷之夢）就體現了唐代士人的潛意識。

二、夢中之現實亦現實中之夢想

觀察《枕中記》與《南柯太守傳》，淳于棼本是“吳楚游俠之士”，“嗜酒使氣，不守細行。累巨產，養豪客。曾以武藝補淮南軍裨將”，卻因“使酒忤帥”而“斥逐落魄”，故郁郁“縱誕飲酒為事”，并在一次醉酒后做了南柯之夢。由此可見盧生與淳于棼皆懷“修齊治平”之志，因不得志而在夢中獲得實現人生理想的機會，即他們做夢的緣由揭示了他們的潛意識——追求修齊治平、功名利祿的志向。

于是二人在夢中實現了現實中未能實現的夢想。盧生“娶清河崔氏女”，實現與高門貴族結為姻親的愿望；“明年，舉進士，登第，釋褐秘校，應制……征為京兆尹”，后又“大破戎虜”，后又“遷戶部尚書兼御史大夫，時望清重，群情翕習”，實現了有所作為、贏得功名之愿望。淳于棼娶得金枝公主，“游宴賓御，次于王者”，實現富貴榮華之愿。作為一介武夫，淳于棼本不通政事，在妻子和好友的幫助下，成為南柯太守，并在好友及淳本人的“省風俗，療病苦”等努力下，“郡中大理”，“自守郡二十載，風化廣被，百姓歌謠，建功德碑”，也實現了有所為之愿。至此，二人在夢中均實現愿望，過上了夢想中的生活。

同時，小說也借夢中之患難表達士人之憂慮，即士人在追求人生最高理想過程中不可避免地要卷入統治集團內部的斗爭，遭到政敵、皇帝的忌恨、飛語中傷、被流放偏僻邊遠之地，甚至遭殺身之禍。兩篇小說皆以主人公在官場失敗告終，這一失敗是“黃粱一夢”與“南柯一夢”的“虛幻”之評的重要原因，主流研究往往認為這兩篇小說的主旨在于說明人們所夢寐以求的理想，也不過黃粱一夢而已；人生的榮辱窮達、得喪死生，不必縈繞于心，直接否定了夢中所追求的理想的價值意義。然而，若無夢中的人生無常，盡是榮華歡樂，人們豈會發出“虛幻”之嘆，小說中主人公怕也愿意呆在夢中那個真實世界中；其二，士人若無“夢中一生”，則少了許多人生經驗和思考，或許仍茍且于現實的泥濘中而不自知人生的道理。

三、黃粱非一夢，看山又為山

在《枕中記》開頭，盧生的思想感情和生活理想，原是當時士人意識的集中體現。在看破紅塵的呂翁看來，“無苦無恙”，諧談自由，就是人生的幸福；而盧生志在榮華富貴，族昌家肥。當盧生在夢中過完一生醒來時，他“憮然良久，謝曰：‘夫寵辱之道，窮達之運，得喪之理，死生之情，盡知之矣。此先生所以窒吾欲也。敢不受教！稽首再拜而去。”許多人認為這正體現了“黃粱一夢”中的仕途人生，反復變幻，縱然僥幸得享富貴榮華，又何足眷戀？突出了對“黃粱一夢”的消極價值判斷，強調的是人生的失意面、挫折面。如果我們仔細分析結尾會發現，文中只是說明盧生明白了人生變換的道理和呂翁的用意，并沒有像呂翁一樣選擇他的道路、追隨這一高人，而是“稽首再拜而去”此為一，其次，去了哪，我們不得而知，但我們不可否定的是，正是因為夢中的一生，讓他通達了這些人生的道理，這并不會讓他選擇消極對待醒來后的人生，而是不再囿于現實之苦、活得更通達；其三，結尾還提到“此先生所以窒吾欲也”，“窒欲”即節制無法滿足的欲望。盧生的苦惱最終在“憮然良久”后依靠自己的智慧得以化解，成功從“看山不是山”邁向向了人生的第三重境界——看山又為山。

結語：

盧生和淳于棼是幸運的，夢醒后，盧生更加通達，淳于棼拋棄了醉生夢死的生活，信奉道教，戒掉酒色。若如開頭所講，換個角度看，顛倒盧生的現實與夢境，則變成死去的盧生做了夢，夢見自己與老翁談話，那又是一番有趣的豁然開朗。夢悟人生，人生本無常，但可持達觀。

參考文獻：

[1]關四平.唐代小說文化意蘊探微[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12.

[2]李昉.太平廣記.[G].北京：中華書局，1962.

[3]弗洛伊德：夢的解析.北京：作家出版社，1986.

作者簡介：趙航（1997-）女，漢族，河南鄭州市人，文學學士，單位：河南大學文學院漢語言文學（文秘方向）專業學士2015級本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