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喋血

1.名列黑名單之首

在全國解放戰爭時期的解放區郵票中，為革命烈士個人發行的紀念郵票只有一套，這就是東北郵政總局于1948年發行的“兆麟將軍遇難兩周年紀念郵票”。

1946年3月9日，東北抗日聯軍第三路軍總指揮李兆麟，被國民黨特務勾結漢奸土匪暗殺，經過公安長達10多年的偵察追查，元兇大部分落網伏法。

李兆麟，1910年11月2日出生于遼寧省，1929年參加革命，1931年7月加入中國共產黨。“九·一八”事變后，李兆麟受東北民眾救國會和時任共青團北平市委宣傳部部長胡喬木的派遣，從北平返回遼陽開展抗日斗爭。

在東北14年的抗日斗爭中，李兆麟作出了突出貢獻。他是遼南地區抗日斗爭的主要領導人之一，參與指揮了1932年8月義勇軍攻打沈陽的戰斗。此后，他遵照羅登賢和滿洲省委的指示，在本溪、沈陽開展地下斗爭，主持創立中共本溪地下組織。1933年后，李兆麟協助趙尚志創建珠河抗日游擊根據地和抗聯第三、第六軍。李兆麟還領導北滿抗聯部隊翻越小興安嶺，進行了艱苦卓絕的西征，在松嫩平原開展游擊戰爭，先后攻克訥河、克山、三肇（肇東、肇源、肇州）等地。日本關東軍憲兵司令部曾將李兆麟領導的抗聯第三路軍與楊靖宇領導的抗聯第一路軍并列為“滿洲國治安整頓之癌瘤”。

早在日本無條件投降之際，戴笠就擬定了國民黨軍統特務組織在東北的整個部署，特別是組建“濱江本組”。經過戴笠親自遴選，張渤生被選派負責籌建東北地區的特務網，并被任命為“濱江本組”首任組長。遵照戴笠指示，張渤生擬定“濱江本組”的工作任務和計劃，其主要內容包括搜集東北地區中共的情報、組織暗殺共產黨人和進步人士、收羅漢奸土匪等。

李兆麟在哈爾濱的活動，對國民黨在東北地區的反動統治構成極大威脅。因此，李兆麟被張渤生領導的“濱江本組”視作眼中釘、肉中刺，被列為暗殺名單的首位。當時，張渤生對特務們解釋道：“殺李兆麟，一是因為他名為中蘇友好協會會長，實際是共產黨在哈爾濱舉足輕重的大頭目；二是因為他雖然是共產黨，但不是關內來的，更不是延安派來的，殺了他可能引起共產黨內互相懷疑，挑起派系糾紛；三是因為他是從蘇聯回來的，與蘇聯關系密切，殺了他，還可能挑起蘇聯紅軍對延安的懷疑；四是殺一儆百，有利于策反其他共產黨人，特別是東北籍的干部。”

2.陰謀策劃

1945年10月，國民黨特務就開始了暗殺李兆麟的行動。10月、11月，偽滿上尉閻鐘章兩次探悉李兆麟將外出參加宴會，試圖以投毒和綁架的方式下手，后因宴會取消而未遂。 12月8日，張渤生再次收到李兆麟外出活動的情報，親率閻鐘章埋伏于水道街，將體態相貌與李兆麟相似的哈爾濱日報社總務部長李鈞槍殺。

在此期間，張渤生先后主持制定了5套暗殺方案。他們針對李兆麟喜歡步行的特點，擬在路上尋機暗殺。但在李鈞被害后，李兆麟凡出門時必乘汽車，第一暗殺方案破產。隨后，特務們又策劃偵查李兆麟所乘汽車的行動路線，企圖制造“交通事故”，又因李兆麟行車路線不斷改變，第二方案也成泡影。此后，敵特將重點轉向闖入中蘇友協直接動手，并制定3套方案：一是派遣特務打入中蘇友協伺機行刺；二是由特務何士英、劉希賢重金收買土匪，采用放火、爆炸、槍殺等方式謀害李兆麟；三是派遣被李兆麟處決的抗聯叛徒之子、特務葛新民闖入中蘇友協下手。但因中蘇友協防范嚴密而均告失敗。

陰謀一再破產，特務們人心渙散、互相埋怨推諉。為此，張渤生決定返回重慶向戴笠匯報工作，同時將竊得的大量中共和蘇軍的情報上交軍統。這時，蘇軍已從對國民黨特務一系列反蘇行動的偵查中得知張渤生的真實身份，遂于1945年12月在哈爾濱將其逮捕，給予“濱江本組”以沉重打擊。

1945年12月，戴笠的另一親信余秀豪被派到哈爾濱，以市公安局長的身份主持整個北滿的軍統特務活動。與張渤生相比，余秀豪干特務暗殺活動更加訓練有素，是個極其危險的敵人。他重新審查張渤生主持制定的幾套暗殺方案，一再指示特務：“干掉李兆麟的行動，一是要利用共產黨與國民黨斗爭還不太熟悉的情況；二是利用他重感情，講情義的特點；三是利用他豪爽、心直膽大等特點。干掉李兆麟，絕不是一件殺了人就了事的事，還必須干得人不知鬼不覺，無論如何也不能把火引到國民黨身上來。”

這時，特務已經偵悉李兆麟即將離開哈爾濱，越發加緊實施暗殺方案的步伐，叫囂道：“不能讓李兆麟走掉，一定要把他勾了！”

政協會議結束后，李兆麟以主要精力負責中共在哈爾濱的“國大”宣傳和代表選舉工作。他多次代表中共哈爾濱市委和中蘇友協與國民黨“接收大員”交涉，要求他們遵從哈爾濱民意。

針對這一狀況，余秀豪等經過精心策劃，決定以國民黨政府要員身份邀請李兆麟談判“國大”代表問題的名義實行誘殺。鑒于國民黨松江省政府主席關吉玉與李兆麟同為遼陽人等因素，最終確定以關吉玉的名義行騙。特務們還制定了新的謀殺方案：“李兆麟身強力壯，槍法很準，面對面地干，恐怕不是他的對手。如果先把氰化鉀放在茶里讓他喝下，再下手殺害，恐他有三頭六臂也難逃一個‘死字。”

同時，劉希賢又以江北松浦派出所所長的身份，以40萬元的高價收買了土匪高慶三、孟慶云直接行兇。為逃避罪責，他們還制定了3套應急方案，其一是毀尸滅跡。其二為大肆散布桃色新聞，混淆視聽。其三為拋出直接行兇的土匪當替罪羊。如此緊鑼密鼓的籌劃，特務們還憂恐不周，舉行了預演。

對敵人的暗殺陰謀，李兆麟早已有察覺，曾當面質問余秀豪：“聽說有人要暗殺我，我李某抗日14年，對國家對人民有什么罪過？是人就把事情說到當面，在背后搞陰謀算個什么東西！”

中共中央、東北局、北滿分局和中共哈爾濱市委對李兆麟的安全也十分關心，并最終決定將他調離哈爾濱去東北局工作。但李兆麟始終以黨和革命大局為重，把工作放在第一位，繼續在虎狼環伺的險境中戰斗。他曾對中共哈爾濱市委常委毛誠說：“如果我的鮮血能擦亮人民的眼睛，喚起人民的覺醒，我的死也是值得的。”

3.英雄罹難震江城

1946年3月7日，何士英命令哈爾濱市市長楊綽庵的秘書、已打人中蘇友協的女特務孫格齡，務必于在“三八”節慶祝大會后將李兆麟騙至水道街9號。次日，李兆麟和關吉玉、楊綽庵都參加了“三八”大會，孫格齡在大會上謊稱有重要情況向李兆麟匯報，請李兆麟于會后前往水道街9號，因李兆麟當天已有活動安排，婉言謝絕。孫格齡唯恐陰謀敗露，又于午后打電話稱事情緊急，請李兆麟于第二日下午一定前往，這加深了李兆麟對所謂“重要談判”的錯覺。

1946年3月9日下午3時半，李兆麟應“邀”前往水道街9號“參加談判”。行至地段街，車子發生故障，由司機盧德才和警衛員李桂林修理，恰逢哈爾濱日報社長唐景陽乘馬車路過，李兆麟即同車返回中蘇友協，此時已近下午4點，李兆麟見警衛員仍未返回，便決定單獨前往赴約。

李兆麟到達后，孫格齡一面“熱情問候”，一面“獻”上準備好的毒茶。李兆麟飲下后發覺有異，連問：“水咋這么咸？頭咋這么暈？”孫格齡見狀已知藥力發作，忙向廚房大喊事先約定的暗號：“再換一杯吧！”

3名劊子手隨即沖入客廳，此時李兆麟尚有知覺，以最后的力量和兇犯進行了短暫的搏斗，終因中毒而昏迷倒地，土匪高慶三用“白骨匕首”連刺7刀。李兆麟就這樣走完了他36年的壯麗人生。

行兇后，閻鐘章指揮兇犯將李兆麟身上的手槍子彈搜走，又用李兆麟的軍大衣蓋住頭部，將遺體拖至里屋床下。然后將門鎖好，去找特務閻力維準備碎尸沉江滅跡。

這時，李桂林已修好汽車返回，在樓梯上與閻鐘章等不期而遇，并詢問他們：“看見一個中高個，穿大衣的人沒有？”劊子手們見勢不妙，支吾了一句“一個人也沒看見”后，便下樓倉皇逃走。

李桂林在水道街9號沒有找到李兆麟，立即返回中蘇友協匯報，然后又和幾位同志尋找，仍無結果，大家迅速向市委匯報情況，時任哈爾濱市委書記的鐘子云立即部署緊急查詢，請蘇軍協助尋找。當晚11時，蘇軍將水道街一帶包圍戒嚴，全面搜查，雖因停電而暫時中止，但也挫敗了閻鐘章等匪徒第二次毀尸滅跡的計劃。

3月10日一早，李兆麟的失蹤已為全市矚目，余秀豪怕陰謀敗露，決定暫時穩住孟慶云等土匪，必要時讓其充當替罪羊，轉告其他兇犯：“第一，要隱藏好；第二，藏不住就逃出哈爾濱；第三，實在不行就自裁，誰要暴露了禍及全家。”在余秀豪的掩護下，絕大部分劊子手逃離哈爾濱。在一番周密安排后，余秀豪為敷衍各方，于10日下午派出警察參加搜查。當時打入國民黨哈爾濱市警察局任督察長的中共地下黨馬亮參加了搜查，最終發現了李兆麟的遺體。

這次是在前兩次搜查的基礎上，從9號樓的一樓開始，逐個房間搜查。剛踏上二層樓，馬亮就發現東北角臨水道街處有個房間緊閉著，門上著鎖，他走到門口仔細觀察，發現門把手上并無灰塵，這說明門不久前有人開動過。

這時，一直跟隨在后邊的更夫老人，用眼神向門內示意。馬亮心里會意，便大聲呼喊找鑰匙開門。更夫說：“不知房主，沒有鑰匙。”馬亮就爬上門去，用磚頭砸開門的天窗探身從里面把暗鎖打開，大家涌進了房間。

馬亮進門沿著過道往里走，打開臥室的門，一股腥氣撲鼻而來。馬亮一眼就看見床下露出一雙穿著皮鞋的腳。馬亮立即動手把床抬開，只見地板上橫著一具尸體，正是李兆麟的遺體。馬亮強壓住心頭的悲憤，命令有關人員嚴密監視現場，然后，立即去市委詳細匯報，就這樣發現了尸體，挫敗了敵人消尸滅跡的陰謀。

李兆麟的被害引起哈爾濱全市甚至全國的強烈反響，國民黨反動派為推卸罪責，一方面借悼念之機上演了幾幕老鼠哭貓的丑劇，同時大肆散布“桃色新聞”、“內訌”等謠言，并于3月18日將孟慶云逮捕，在其按事先編造的所謂對李兆麟在抗聯殺土匪進行“私人報復”的假口供“受審”后，誘騙孟慶云吃下注射有慢性毒藥的包子，然后將他交給蘇軍，以求滅口而又不被發覺。果然，孟慶云被蘇軍押往蘇聯后不久即毒發身亡。

經過大量調查取證后，陳云于1946年3月13日就李兆麟被害致電北滿分局各省工委：“李兆麟同志于9日下午4時許，被騙至哈市道里水道街九號樓上被刺殺。李同志系三時半離市委駐地，說是應國民黨松江省關主席之約請談國大代表問題。到中蘇友好協會后，稍坐數分鐘，即到水道街與他見面，30分鐘即回來。約10分鐘即派人去找，見該門窗上鎖。次日經搜查后，始在樓上屋內發現尸體，背、頭部共有刀傷七處。”

4.破案懲兇慰英烈

為紀念烈士、揭露國民黨破壞和平民主的罪行，中共中央為李兆麟舉行了隆重的追悼活動。

中共中央和東北局對偵破李兆麟被害案極為重視。1946年3月12日，陳云在向中央報告李兆麟被害的電報中，匯報了對偵破此案的安排。1946年4月28日哈爾濱解放后，市公安局立即發布了對謀害李兆麟案犯的通緝令。經嚴密搜尋，5月22日和24日，馬健胤、高慶三兩名劊子手先后落網。高慶三不久伏法，馬健胤因徹底坦白交代，被從寬處理，判處有期徒刑。

解放戰爭期間，搜捕殺害李兆麟的兇犯工作一直沒有放松，1948年10月19日長春解放之際，罪犯孫海鏡化裝潛逃，但未出長春即被捕獲。此前10月15日，兇手林再春在錦州解放時被活捉。1949年3月8日，李兆麟犧牲3周年前夕，罪魁之一閻鐘章在天津落網。在此前后，劉文升、劉明晨、高喜元、閻力維及張立鈞等人也相繼被捕獲。

1949年10月14日、19日，哈爾濱人民公審處決了主持謀害李兆麟的林再春及劊子手閻鐘章、劉文升。11月，李兆麟被害案中的投毒犯南守善也在北京被捕伏法。

鑒于劉明晨、閻力維、孫海鏡、高喜元4名犯重罪輕判且在服刑期間暗中從事破壞活動，省法院重審后判處其死刑。

另一兇犯李劍星曾任國民黨東北挺進軍炮兵營中校副營長，解放后化名隱匿8年之久，于1957年12月經群眾舉報在齊齊哈爾被抓捕，1958年4月26日被處決。1946年4月蘇軍撤走時，張渤生被押往蘇聯。1956年4月，中央人民政府將張渤生從蘇聯引渡回國。1957年1月25日，經最高人民檢察院批準正式逮捕，1962年2月28日，張渤生病死獄中。

在謀害李兆麟的其他劊子手中，關吉玉全國解放前夕，逃往臺灣，1975年死于臺灣。余秀豪在1948年底東北全部解放之際逃至臺灣，此后未見公開露面。孫格齡先后逃往長春、沈陽、香港九龍等地，最后逃到臺灣。

縱觀李兆麟被害案的偵破工作，其所受重視程度之高、時間之長、力度之大、對案犯懲辦之嚴厲，在新中國公安工作史上都是首屈一指的。這充分證明了中共中央對李兆麟的關心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