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為什么要做蠢事？

烏特·埃伯利

即便是最聰明的人也無法不做任何愚蠢的事。人類的魯莽為什么還沒有被進化掉呢？也許這種魯莽也是我們的一些優勢？

幾年前，加利福尼亞州一個名為賴瑞·華特斯的男子在花園椅上綁了42個氦氣球，然后坐在上面，剪斷了椅子連接地面的繩子，飛上了天空……

愚蠢的人類

33歲的賴瑞·華特斯在飛行前準備了三明治、啤酒和一把氣步槍——這位勇敢的飛行家打算用它射爆氦氣球來降落。但不幸的是，綁了42個氦氣球的花園椅墜落了。洛杉磯國際機場附近的飛行員發現一個人坐在一把椅子上，在高度約4000米的上空顛簸著，立即通知了警方。賴瑞在降落時被高壓電線纏住，最后安全著陸。

好消息是賴瑞沒有受傷，壞消息是：他被捕了。但賴瑞·華特斯認為自己的冒險合情合理，甚至是非常必要的。被問到為什么這么做時，他答道：“一個人不能無所事事！必須要做些什么，來證明自己的想法是對的。”

有這樣堅定信念的不只賴瑞一個人，但那些任意亂為的人可不都像賴瑞這么幸運。一位基督教徒曾在浴室練習如何在水面上行走，因踩到肥皂泡沫失足滑倒，摔碎了骨頭。但他卻因此摘得“達爾文獎”桂冠。該獎項每年頒發給那些以最荒謬的方式傷害了自己的人，當然幸存者才是最后的贏家。

一位28歲的卡車司機也是該獎項的獲得者。他試圖證明自己發明的“間諜圓珠筆”實際上是一把手槍，用圓珠筆頂住自己的頭，按動了按鈕。事實證明他是對的，這支圓珠筆手槍的確沒讓他失望，但這位粗心的發明家卻無意中射殺了自己。

這些事難道不令人感到驚訝嗎？人類進化了幾千年，卻仍會做這些愚蠢的事。為什么人類一直“放縱”自己，且到目前為止人類的這種“缺陷”還沒有被進化掉？或許，是人類自己固執地抓著這種可能隱藏在基因中的特質不愿放手。

人類做愚蠢的事很顯然是根深蒂固的，但愚蠢也給人類帶來了好處。我們在責備一個人做了“傻事”時，很可能只是我們目光短淺，沒有考慮到長遠影響。長期以來我們都忽視了人類心理能力的下限，將注意力主要集中于人類的心理上限——專于研究高智商產生的原因及其影響。許多研究證明，智商高的人更長壽、健康，賺錢更多。但也有證據表明，理性思維能力（高智商可能暗示理性思維能力強）并不一定會轉化為理性行為。例如，通常非常聰明的人賺錢比普通聰明的人多，但往往更易透支信用卡和延期還款。

另一個悖論：智商高的人_般都更健康，但往往更能喝酒，也更容易早逝。愛丁堡科學家通過分析參加過二戰的蘇格蘭士兵的智商測試發現，那些在戰場上死去的士兵平均智商高于幸存者。但目前科學家還未弄清原因。

愚蠢法則

1976年，意大利經濟歷史學家卡羅.奇波拉制定了5條“人類愚蠢的基本法則”。第一條法則：“人總是不可避免地低估了身邊愚蠢的人的數量。”第五條法則：“傻瓜比強盜更危險。”

近些年來，科學家進行了更多關于愚蠢的研究。匈牙利羅蘭大學的心理學家巴拉斯艾賽爾對“愚蠢”這個詞進行了解釋。他做了一個試驗，讓受試者評價180個不同人的滑稽行為的愚蠢度。試驗結果表明，人有時很難定義愚蠢，但無論哪種程度的愚蠢都能立刻被辨識出。

艾賽爾通過分析研究結果，將愚蠢大體分為3類。第一類是行為由經典性的錯誤造成。也就是說，行為人要么是因為疏忽大意，要么是由于某種原因意識暫時“斷片”。例如，幾年前，“達爾文獎”的獲得者是一個仔細測量了蹦極繩索長度的人，但他忘記了繩子是有彈性的，最終摔死在地面上。

其他研究者還發現，符合“第一類愚蠢”的人往往傾向于“縮簡推理”：喜歡跳過認真思考的階段，讓外界因素影響自己，得出了錯誤的見解，從而導致最終的非理性行為。例如，征求醫生對一種新藥的看法。如果告訴醫生，這種藥讓600位病患中的200人獲救，醫生會認為它是一種很好的藥物。但如果告訴醫生，600位病患中有400人因這種藥物死亡，醫生會果斷反對這種新藥上市。

艾賽爾的第二類愚蠢：一個人無意為之的行為，卻導致了無法控制的后果。正是這類愚蠢引發了許多政治丑聞。美國前眾議員安東尼.韋納公布了自己與女網友的私密照片，結果可想而知：事業垮臺，被列入國家性罪犯名單。另一個悲劇：一名叫亞伯拉罕.莫斯利的64歲佛羅里達州居民，患有“精神短路：且對吸煙有著不可抑制的欲望。在喉部手術剛剛結束后，他就點燃了一支香煙，但他萬萬沒有想到這是他抽的最后一支香煙：香煙點燃了脖子上的繃帶，火焰順著他的睡衣蔓延。手術后莫斯利聲帶還未恢復，因此他根本無法呼救。

別再做傻事了

艾賽爾的第三類愚蠢被評價為“不能容忍的愚蠢”。例如，盜賊想要偷手機，但卻誤盜了商店里內置導航器的手機，而且他沒有禁用這些設備，警察立刻順利地發現了他的蹤跡。艾賽爾將這種情況稱為“無知者的自信”。這里我們不得不提到銀行搶劫犯麥克阿瑟.惠勒的名字。

20世紀90年代中期的一天，惠勒在美國匹茲堡州搶劫了兩家銀行。45歲的惠勒身材矮胖，體重將近250公斤。他的身材足以讓人一眼就認出他，然而他在搶劫銀行時不僅沒有努力掩飾自己的身形，甚至連臉都沒遮蓋，更重要的是，他還對著監控攝像機微笑。

當然他當晚就被捕了。惠勒辯駁道：“但是我在臉上涂抹了果汁！”原來，惠勒認為監控相機看不清自己的臉，因為他在臉上涂了青檸汁。

他這個想法是基于青檸汁可以用作隱形墨水的事實。惠勒對此堅信不疑，因為他做過測試：將青檸汁涂在臉上，拍了快照，照片中確實看不到他的臉。但事實上，惠勒在拍照時因青檸刺痛了雙眼，沒看清照相機的鏡頭，他并不知道自己沒在鏡頭里。

密歇根州立大學的心理學教授大衛·鄧寧在審問這個笨拙的搶劫犯后，提出一個問題：愚笨的麥克阿瑟.惠勒認為自己搶銀行的成功率有多高？

鄧寧和他的研究生賈斯汀克魯格決定對這個問題進行驗證。他們讓受試者做一些邏輯和英語語法題，并對自己的能力進行評估。一些考試失敗的人比那些表現好的人更高估了自己的能力。相反，在表現最好的人中，有一些人卻低估了自己的能力。

克魯格得出結論：人越無知，就越自信。這就是為什么醫學院的學生總是在剛著手研究一些治療方法時，就開始向其他新人傳授經驗，即使老師認為他們還沒有完全掌握好這些方法。

“鄧寧·克魯格結論”已得到許多項科學研究的證實。人們會經常毫無根據地高估自己的能力。麥克阿瑟.惠勒的這種愚蠢可能出現在我們每個人的身上。“所有人都具有‘無知者的自信。”大衛·鄧寧說。事實上，幾乎每個人都認為，自己會比周圍人活得更久，或自己的車技比別人更好：據調查，超過90%的司機認為自己的駕駛技能高于平均水平。

功能性愚蠢

忽略自己的缺點，將自己理想化，可以省去許多不必要的憂慮，讓我們生活得更快樂。此外，低估自己，承認自己平凡無奇甚至碌碌無為，也可能對我們事業有幫助。但通常后者被精神病學家診斷為“現實抑郁主義”。

自信有助于克服挑戰，絕對自信是幾乎所有企業家的特征。但最終他們中的許多人都破產了，而有些沒有這種自信的人也能取得巨大的成功和財富。

頭腦略顯愚笨的員工往往在應聘時不被公司看好。但研究結果令人驚訝：員工的無知對企業有很大幫助。“起初，我們認為最成功的事業是由最聰明的員工創造的，但事實并非如此。”倫敦卡斯商學院的安德烈.斯派瑟和隆德大學的馬爾斯·埃爾維森在他們的研究報告中寫道，“例如，投資銀行、公關機構和咨詢公司喜歡聘用具有高智商和出眾才干的員工，但這些人一旦開始工作，就突然停止了所有批判性的思維——即他們與其他人區別開來的品質。因為他們必須適應一種特定的企業文化。雖然這些人才開始變得‘愚笨但對公司來說，這有巨大的好處。”

這就是斯派瑟和埃爾維森提出的“功能性愚蠢”概念：當員工不再堅持批判項目時，工作將變得更高效。因此，許多管理者非常重視員工的“功能性愚蠢”并根據需要提升他們的這種能力。

愚蠢的行為和想法促進了科學發現和創新。奧地利作家羅伯特.穆齊爾說：“如果愚蠢沒為人類進步提供任何幫助，就不會再有人做愚蠢的事了，我們要相信進化論，它給人類留下的每樣特性都‘別有用心。”

1879年，在約翰霍普金斯大學實驗室研究焦油衍生品的德國化學家康斯坦丁福爾伯格，有一天工作后忘記了洗手——對化學家來說這是不可原諒的低級失誤，吃晚飯的時候，福爾伯格發現面包很甜。原來甜味來自他手上殘留的化學物質，糖精應運而生。

這讓人想起美國人丹尼爾.凱薩基，他利用“回聲定位法”——能像蝙蝠或海豚一樣靠回聲來確定物體的位置，通過彈舌頭發出響亮的“嗒嗒”聲，辨別聲音撞上前方物體后返回的“回聲”然后在大腦中建立一幅虛擬的景物畫面，以此感知周圍環境。乍聽上去，凱薩基應該也是位“達爾文獎”的候選者，但事實上這的確是個很好的方法，現如今有40多個國家的盲人在使用這種“回聲定位法”。

盲目自信可以助人實現目標，這些目標可能在通常情況下是無法達到的。大衛·鄧寧說，從這一點來看，有時候我們可以將這些愚蠢的人稱為“智慧的傻瓜。”總會有愚蠢的人大膽地踏上未知的領域。愚蠢會傷害自己，但有時它會產生巨大而深遠的影響。

奧地利哲學家路德維希.維特根斯坦曾說：“如果人類不時做些蠢事，恐怕就不會有智慧的事出現。”也許人類很難不做蠢事，這或許是人類基因決定的。2014年，《英國醫學》雜志分析了“達爾文獎”前20年的數據發現，近90%的獲獎者是男性，其中的蠢事各種各樣。例如，反對佩戴頭盔的摩托車手因未佩戴頭盔從摩托車上摔下來死掉。3個在酒吧喝酒的醉漢自娛自樂地踩踏一個地雷，導致地雷引爆，炸毀了整座酒吧，3名惡作劇者也把自己送到了另一個更好的世界。

《英國醫學》雜志的工作人員進行的這項統計像是一場玩笑，但研究結果應引起重視：通常年輕男性傾向于魯莽行動。他們這樣做的原因大多是為了證明自己或牟利。所以可愛的年輕男士們，你們可以展示自己的勇氣，但同時不要忘記要贏得對手——女性的尊重。

一個世紀前，很少有人相信人類可以進入太空。然而早在1928年，來自巴爾的摩的一個木匠、一個石匠和一個數學家決定造一艘火箭發射到金星。歷時8個多月，他們用金屬軸建造了一個7米高的構架，并在上面鋪了帆布和油布。該項目花費了約5000美元（考慮到現如今的通貨膨脹約合7.2萬美元）。3人直接將“火箭”放置在一個住宅區的人行道上。—人擔任飛行員，其余兩人爬進火箭里。他們只攜帶了幾只口袋燈籠和一個急救箱。引擎發動，火箭沒有順利升空，而是燃燒了起來，整個街道都被濃濃的黑煙籠罩，為保障行人安全，警方不得不封鎖交通。

幾個月后，在距離巴爾的摩東北部幾百公里處，這位數學家又往月球上發射了太空艙。然而，它僅僅飛行了幾百米。當地報紙嘲諷道：“這個要到達月球的火箭，只差約38.44萬公里。”但這位火箭制造者沒有放棄，他的名字叫羅伯特·戈達德，現在他被認為是宇宙航行學的奠基人之一。

[譯自俄羅斯《GE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