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只想優雅地老去

吳鴿

今天，我只想寫一寫自己的故事。它無關教育、無關課堂，可是你們可以通過它，窺見到生活應有的一種樣子，人行走應該擁有的一種狀態，如果還能喚起你的思考，和我一并想想：人，究竟該怎樣老去，我們想擁有怎樣的一生……就權當給予我內心最真實告白的一種慰藉吧！

22歲，我從師范學校畢業，憑借讀書期間發表的一些文章，被現在就職的市區重點小學挑中。這樣順理成章，我不必再回到家鄉小鎮，而成功地轉型為城里人。不過這個“城里人”沒房，沒錢，也沒父母陪伴。加之剛工作，一切都是陌生緊張的，我像毀容般一夜間臉上爆出密密麻麻的痘痘。

23歲，我回看那段時間的每一張照片，用“矮挫圓”形容一點都不過分。那一年我還經歷了搬家、失眠，一度懷疑自己是否得了抑郁癥。

24歲，那是剛過暑假第一天上班。我穿著長裙和另一位穿著長裙的朋友走在學校的香樟小道上。迎面走來一位年紀頗長的老師，她笑容璀璨地夸獎我的同伴：“哎呀，遠遠看到你，太美了，簡直就是一只優雅的白天鵝。”真實，往往最讓人心碎——我完全是不存在的。那一刻，可想而知，自己的表情一定很難看。

…………

讀到這兒，請你一定不要認為我膚淺，以為只要擁有美貌，就會有最大的快樂。試想二十多歲的年齡，正是一個女孩子最好的時光，想在人群中出眾并獲得贊美，這無可厚非。這種想法直到現在仍是根深蒂固。有一次我讀到楊瀾的一篇文章《我為什么相信以貌取人》：“沒有人有義務必須透過連你自己都毫不在意的邋遢外表，去發現你優秀的內在……雖然我們一再強調，不要過分關注一個人的外表而忽視了其內在的品質，但我們也要認識到，一個人的名字，是一個品牌，一個人的形象，是一張名片。你必須精致，這是女人的尊嚴。”這話她一直記著，我也一直記著！

下定決心改變是從生完兒子斷奶之后開始的。當時，除了身體的臃腫之外，我還飽受蕁麻疹的折磨。輾轉幾家醫院，治療方案均為靜脈推注激素藥，用完藥疹子消退，停藥不幾天它們又會氣勢洶洶地卷土重來。我的身體在用另一種方式提醒我：慵懶的生活給不了我任何希望，我必須尋求一種自贖的方式。在無路可走時我走進了健身房，想用“運動”解救自己。那時，我并沒有想過從那天起我能堅持下來，更沒想過運動能在而后的7年里帶給我這般翻天覆地的變化。

2010年的冬天，剛過完年，我在家附近的健身房辦了一張三年的卡，咬咬牙一下子交了1萬多的費用。白花花的銀子交出去了，好歹要對得起。當時我是一個健身“小白”，上跑步機7的速度5分鐘都跑不下來，那就跑走結合。每一次都規定自己沒有40分鐘不可以下來。5分鐘，10分鐘，15分鐘，30分鐘……3個月后，我能連續跑一小時，浸濕的衣服可以擰出水，那種酣暢淋漓的飛躍感讓我沉醉，心率的提升帶來的是體能的改變，當然最直接的變化，是體重秤上的數字。盡管如此，但也有過一千次不想跑的念頭。作家村上春樹在他的書《當我談跑步時我談些什么》中寫他對跑步、運動的感受，我常有尋到知己、觸及心靈的感覺，每一句話都鞭策著我對抗身體的惰性，不能放棄。的確“違背自己定下的原則，哪怕只有一次，以后會違背更多的原則”；的確“但凡值得做的一件事，自有值得去做過頭的價值”；的確“當你不顧一切地堅持跑完，便覺得所有的東西都從軀體最深處擠榨了出來，一種自暴自棄的爽快感油然而生”……就像他在書里所說，這樣的感覺我都有過，也正是這樣的感覺，讓我由起初的咬牙堅持到后來的自然而然，聽到身體快樂的召喚。

漸漸地，我不再滿足于單純的有氧訓練，而是請專業人士指導，加入無氧鍛煉。對自己最狠的時候，是準備市級公開課的那段時間。為了不影響鍛煉，我把跑步放在了早晨。每天4點半起床，去家附近的操場跑。正值冬天，天亮得晚，空氣冷得清冽，空蕩蕩的小區，昏黃的路燈和天空不明亮的月亮映襯著，每一個早晨我的身影都被它們拉得好長。我也能遇到人：一個是開垃圾車的，一個是送牛奶的，因為每天相遇，我們都熟識了，他們不能理解一個姑娘怎么能起這么早，就為了跑步。

不過這樣的鍛煉我僅堅持了一個月，后來想想，這是我諸多堅持中不多見的一次放棄。因為漸漸地我發現在這樣的強度之下去忙碌，很疲憊，孤獨，不快樂。我問自己，鍛煉于我意味著什么，我究竟想要什么。馬甲線？A4腰嗎？不，都不是。我是想通過這樣的方式和自己對話，我是想帶著這種積極健康的狀態走進生活，在工作生活中，能專注力更強，韌勁更足。

當自己和自己和解后，我找尋到通往更好的一條路。聽從身體，順勢而為，日拱一卒，不期速成。我放慢了腳步，調整了鍛煉計劃，并著手學習合理的健身餐。工作日安排1-2次健身房的鍛煉，周六日各有一個半天泡在健身房，進行全身的循環練習，戒掉零食，吃高蛋白、低碳水的食物。鍛煉和飲食的雙重配合，讓訓練效果越來越好。有些話不與人說，因為當他人不懂時永遠不能理解：人為什么不能放縱自在地活著。比如下班后的葛優躺，捧著零食，時不時來一頓爆熱量的大餐。或許每個人快樂的方式和體驗是不同的。我選擇不說服，不強加，不改變，誰都改變不了，除非是自己。

只是朋友們在一起聊到這樣的話題時，我會把那個80歲還在走臺的王德順視頻給他們看看，看看吧，看看他完美的身形，強健的肌肉；我會把韓國那位50歲單親辣媽的照片給他們看看，和女兒同框拍照毫不遜色的青春氣息；還有曾經生過骨癌，僅剩一條腿的迪拜健身女神Dareen……他們的身體里都藏著強大的自律，他們在用身體詮釋，健身不是靜態的作秀，而是人與鐵的較量，堅持下來你就贏了。

而今，匆匆一晃，我健身也有7年了。廣告文案天后李欣頻說，每個人每7年會有一次轉變。其實，你的身體不僅是每7年就完全改變一次，而且會隨著每次的呼吸經常性地改變。7年里，我時不時將當下與過往的我進行對比，我看到了越來越好的自己，盡管我明確地知道好身材并不是生活的必需品，但為了看到最好的自己而付出努力，的確能夠詮釋我們來到這個世界上的意義。

其實下定決心健身的那一年，也是母親病倒的那一年，我看著她并不算老的年齡卻日益老態龍鐘的樣子，有恐慌，也有害怕，無法預測我的老年會遭遇什么。我知道我也會老去，也會有一天臉上皺紋滿布，但希望那一天能晚些到來，我希望以還算強健的體魄，以年齡與智慧的雙重厚重感，帶著莊嚴的儀式感，迎接它的到來。

是的，時間會讓一個靈魂變得越來越動人，在健身中，我只想努力地讓自己優雅地老去，為自己的死亡準備一個值得過的一生。

此刻，敲下此文，正坐在離家不遠的咖啡館里，聽林夕寫的歌：“我就是我，不一樣的煙火，天空海闊，要做最堅強的泡沫……”

（作者單位：江蘇南通師范學校第二附屬小學）

責任編輯 晁芳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