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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沙娜:我的根在敦煌

2018-07-18 08:45:12張自智
傳記文學 2018年7期
關鍵詞:敦煌藝術

張自智

敦煌藝術研究中心

提起常沙娜,許多了解敦煌的人都會感到熟悉、親切,因為她不僅是一位有名的敦煌藝術和工藝美術設計研究專家,而且是著名敦煌學專家、被譽為“敦煌守護神”的常書鴻先生的女兒。在敦煌文物研究所創建最艱苦的20世紀40年代里,常沙娜就跟隨父親在敦煌莫高窟生活、學習、臨摹壁畫,親身經歷了保護莫高窟、研究敦煌藝術的艱辛波折,是敦煌文物研究所創建初期最早的見證人之一。

半個多世紀以來,常沙娜無論在國外留學、訪問,還是在國內工作、生活;無論從事藝術教育,還是美術創作研究,她的命運總是與敦煌息息相關。

1934年,常書鴻在巴黎畫的《畫家家庭》

緣起《敦煌圖錄》

1931年,常沙娜出生在法國里昂,正在法國留學的父親便以法國最美麗的河塞納河的法文讀音,給她取了一個很洋氣很好聽的名字——沙娜。

說到自己的名字,常沙娜很幽默地說:“我叫常沙娜,敦煌又叫沙州,我和敦煌生來就有緣份。我的根在敦煌,我這輩子離不開敦煌了。”

第一次聽到“敦煌”,是常沙娜5歲的時候。那是1935年12月,父親常書鴻在巴黎塞納河畔的圣杰曼大街上散步時,無意中在舊書攤上翻到了伯希和編著的《敦煌圖錄》,里面精美的壁畫和雕塑圖片立即引起了他的濃厚興趣,接著他又跑到巴黎吉美博物館,在那里親眼目睹了大量敦煌彩色絹畫,被敦煌的藝術震驚了。回家后父親便興沖沖地給母親陳芝秀談起了“敦煌”,著了魔似的開始關注敦煌,而且有了一個越來越強烈的想法:回國去,到敦煌去研究藝術!

父親的這個想法遭到了正在巴黎美術學校學雕塑的母親的堅決反對。因為父親1927年來法留學,八年間通過發奮努力,繪畫上已取得了讓人羨慕的成就,不但考取了巴黎最高美術學院公費獎學金,而且連續四年捧走了當時法國學院派最權威畫廊巴黎“春季沙龍”的金、銀獎,在巴黎畫界已名聲大起,藝術上正是如日方升之時。再回到貧窮落后、戰亂災荒的國內,母親認為這將會讓父親前功盡棄。1936年的春天,當時的國民政府教育部長王世杰來電邀請父親回國任教,雖然母親極力反對,但父親已下定了決心。這年9月,他暫時留妻子和女兒在法國,只身一人乘坐巴黎至北平的國際列車回到了中國。

父親回國后在國立北平藝術專科學校任教,同時也開始為他去敦煌保護和研究敦煌藝術的事業奔走呼吁。第二年7月,在巴黎完成學業的母親帶著小沙娜也回了國。但隨后“盧溝橋事變”發生。一家人又在戰火中飄泊逃難四年,直到1941年春天到重慶才安穩下來。1942年,在于右任、梁思成、張大千、徐悲鴻、常書鴻等人的呼吁下,國民政府終于同意成立敦煌藝術研究所,常書鴻被任命為敦煌藝術研究所所長。

父親的“敦煌之夢”終于實現了,作為女兒的常沙娜從此也與敦煌結下了不解之緣。

莫高窟畫壁畫的小女孩

1943年2月,在一個春寒料峭的早晨,一家人從重慶出發踏上了西行去敦煌的路程。同行的還有父親招集來的工作人員龔祥禮、陳延儒、辛普德等6人。大家乘坐著一輛破舊的敞篷卡車,像中世紀的苦行僧一樣,穿著北方的老羊皮衣,戴著北方老農的氈帽,連平時特別愛打扮、涂脂抹粉、穿著時髦的母親這時候也不得不在身上裹上了一件老羊皮襖。一路上風餐露宿,歷盡顛沛,走了一個多月,才到了大漠戈壁深處的敦煌莫高窟。

20世紀40年代初的敦煌千佛洞(莫高窟在當地的俗稱)是一片破敗和簫條的模樣,由于長期沒人管理、修繕,又經常遭受大自然和人為毀損,洞窟中流沙埋積,滿目是斷垣殘壁,只有一老一少兩個喇嘛守候在這里。

常沙娜記得當時到莫高窟天色已暗,老喇嘛拿來了一盞清油燈,在微弱的燈苗光亮中,大家圍坐著一張破圓桌吃飯。筷子是從沙灘上折來的紅柳枝,桌子上放一碗醋、一碗大鹽、一小碟咸韭菜,然后一人一碗咸水煮的半生半熟的面條。這是他們在敦煌吃的第一頓飯。

那時候,莫高窟里風吹沙揚,沒有電燈,沒有蔬菜,幾乎沒有什么生活用品,條件十分艱苦。但父親和他的工作人員完全被洞窟里那些恢宏絢麗的壁畫和精美細膩的雕塑陶醉了,連來時滿臉怨氣的母親同樣也被這里的藝術感染了。大家忘記了奔波的勞累,忘記了生活的艱苦,置身于這個藝術宮殿里大干了起來。戰風沙、筑圍墻、種樹種草、查看洞窟內容編號、點亮清油燈臨摹……一邊潛心研究敦煌藝術,一邊戰天斗地地改造著莫高窟的生態生活環境。

初到敦煌的常沙娜

那時候常沙娜一家人住在洞窟前面的皇慶寺里,寺廟院子中間有兩棵栽于清代的老榆樹,榆樹南側是父親的辦公室,北面兩間是一家人的臥室,室內兩個大土坑,父親在墻邊用土坯砌了書桌和書架。這就是他們在莫高窟的家。

常沙娜那時已12歲了,在重慶剛剛念完小學。受父母的影響,常沙娜對繪畫也特別癡迷。到莫高窟后,洞窟里的那些五彩斑瀾、天衣飛揚、栩栩如生的飛天、菩薩、供養人、佛陀的壁畫深深地吸引住了她。大人們在洞窟里觀察、臨摹,常沙娜也在一旁專心致志地隨著畫。父親特別喜歡女兒的這種好奇好學的勁頭,一有工夫便指著壁畫給小常沙娜講:這是北魏的,這是隋唐的,這是宋元的……常沙娜一聽便入了迷。

到了秋天,常沙娜必須要到酒泉去讀初中。酒泉距離敦煌近400公里,常沙娜借住在酒泉城里父親的一個朋友家里,寒暑假才能回來,因此便不能像以前那樣經常呆在莫高窟里和大家一塊兒臨摹學畫了。她只好戀戀不舍地暫時離開了莫高窟中那些美麗傳神、多姿多彩的飛天、菩薩……臨走時她拿了好幾幅父親和自己臨摹的畫,在課余時間里悄悄觀賞、揣摩。

盼到學校放了假,常沙娜急不可待地回到敦煌,奔入洞窟中,又不停地觀察、思考,畫了起來。

家庭變故,輟學在莫高窟念完了初中

轉眼一年多時間過去了,到1945年,家庭的一場變故,使常沙娜輟了學。這一年的4月,母親陳芝秀因為不能忍受莫高窟艱苦清寂的生活,離開了丈夫,狠心丟下沙娜和剛剛4歲的弟弟嘉陵,離開敦煌,并在蘭州登報和父親離了婚。在常沙娜的印象中,母親陳芝秀是位漂亮溫柔、喜歡穿著打扮、信仰天主教并不乏藝術才華的女人。在法國的那些年母親已過慣了相對富裕安逸的日子,回國后連年的戰亂和飄泊逃難使她吃了不少苦,沒想到敦煌的生活更加艱苦清貧,初到時對敦煌藝術的熱情很快被苦日子磨消掉了,再加上父親忙于工作,也很少關心安慰她,使她產生了極大的厭倦、煩躁、失落的感覺。于是本來在法國恩恩愛愛、相敬如賓的夫妻經常吵架。這種矛盾的升級最終導致母親疏遠了父親,選擇了私奔。而私奔的對象是研究所新招用的總務主任、母親浙江渚暨的老鄉,一個普通的國民黨退伍小軍官。

當時常沙娜正在酒泉念初二,暑假回到莫高窟后,一天父親在皇慶寺里沉悶了半天,最后很無奈地對她說:“沙娜,你別念書了,弟弟沒人照顧。”弟弟嘉陵是1941年出生的,母親出走的那年剛剛4歲,身體瘦弱,經常害病,很可憐,而父親又忙于一攤子工作事務,于是照顧弟弟的任務就落到了常沙娜的身上。就這樣常沙娜輟了學,呆在莫高窟,一邊照看弟弟,一邊學畫。

不過,父親不忍心讓常沙娜的學業這樣半途而廢,后來他想辦法讓常沙娜在敦煌縣中學掛了個名。當時敦煌縣中學剛剛創辦,教學條件很差,而且距離莫高窟也有二十多公里。父親買來課本,給常沙娜安排了課程表,讓她在莫高窟學習功課。父親親自給她教法文,莫高窟的叔叔、阿姨們都是常沙娜的老師,大家一有空就教她歷史、語文、地理。常沙娜天資聰穎,學起這些文化課又很用心認真,所以并不感到吃力,每學期到敦煌縣中學參加考試,每門功課都能輕松過關,最后順利地拿到了初中文憑。除了照顧弟弟和學習中學各門課程外,她把另一半時間都用在了學畫上。父親教常沙娜畫畫,要求很嚴格,他規定常沙娜每周只專心畫一幅有代表性的壁畫,而且不準拓臨。那時候,來莫高窟的一些與官方有關系的畫家,依仗權勢,在臨摹壁畫時常常偷懶,采用拓臨的方法,毀壞了不少壁畫。父親為此很痛心,他絕對不讓他的工作人員和常沙娜臨摹時拓臨。這樣不但培養了常沙娜珍愛壁畫的品質,而且也鍛煉了常沙娜美術創作上的造型能力。由于常沙娜畫畫時非常投入認真,而且悟性也高,所以進步很快,不久她臨摹的畫與莫高窟里那些畢業于專科美術學校的叔叔阿姨們的臨摹畫沒什么差別了,而且在對一些模糊殘損壁畫的彌補創新處理上做得非常完美,富有想象力,常常受到父親和其他畫家的稱贊。

常沙娜和父親、弟弟在莫高窟洞窟內

那時候,莫高窟經常來一些地方官員,來了后繞洞子一轉悠,便要這要那,連供奉的佛像都想拿走,這時父親便常常用自己和常沙娜的畫來打發他們。記得有一次,敦煌縣縣長帶來一個國民黨部隊軍官,在游覽中看中了洞窟中一件北魏的彩塑菩薩像,竟想拿回家中讓他的老媽拜佛用。父親費盡口舌,送了好幾幅畫也沒打消這個家伙的念頭。最后常沙娜靈機一動,趁父親和那軍官轉洞子的時候,仿照那彩塑菩薩畫了一幅畫,沒想到那家伙看了后十分滿意,也不再提要那彩塑的事了。

1945年抗戰勝利后,忙于挑起內戰的國民黨政府已經無暇顧及什么敦煌藝術研究所了,經常無故扣發研究所的經費,進而要關閉研究所。父親感到非常憤悶和憂慮,決心再次上重慶呼吁。這時候由于研究所難以維持,加之抗戰勝利,許多人要回原地,所以第一批來研究所的工作人員都陸續走光了,包括后來的董希文、張琳英、潘絜茲、李浴等都走了。整個研究所就只剩下父親、常沙娜姐弟和兩個老工人,但這沒有改變父親常書鴻繼續辦敦煌藝術研究所的決心。

這年冬天,兩頭毛驢上分別裝著一家的簡單行李,父親騎一頭,常沙娜摟著弟弟騎一頭。莫高窟里的白楊樹光禿禿地立在風沙中,大泉河上已結了冰凌,一家人暫時離開了敦煌。父親又一次走上了為保護莫高窟、研究敦煌藝術的呼吁之路。1945年,常沙娜跟隨父親去重慶,路經蘭州時,為了宣傳敦煌藝術,展示這幾年的研究成果,在朋友的幫助下,在蘭州雙城門舉辦了一次畫展,畫展的名字叫“常書鴻父女畫展”。展出的作品大部分是常沙娜這幾年在敦煌所臨摹的各時代的壁畫摹本約三四十幅和父親關于少數民族的油畫、速寫二三十幅。

《文殊變》局部(常沙娜1947年臨摹)

這次畫展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成功,一時轟動了金城的文藝界人士,特別對常沙娜的畫,參觀的人評價特別高。其中有一位來自美國的加拿大籍老婦人,看過常沙娜的畫后更是大加贊賞,認為這些精美的畫作出自一位十三四歲的女孩子之手真是少見,這樣有天賦的女孩子應該接受更良好的教育。這位老婦人的中文名字叫葉麗華,當時正在新西蘭援華國際進步人士路易·艾黎創辦的山丹“工合”培黎學校任教。在畫展現場葉麗華見到文靜、秀氣、聰慧的常沙娜更是喜歡,當時便主動向常書鴻提出要帶常沙娜去美國學習,并且自己可以提供常沙娜去美國學習、生活的一切費用。能讓常沙娜接受更良好的教育,這也是父親所期盼的,但因為常沙娜當時太小,才13歲,這樣小的女孩子去一個陌生的國度,父親很不放心,便對葉麗華說:“孩子太小,沒有獨立生活能力,最好過幾年再說。”葉麗華也同意常書鴻這個意見,說她在培黎學校任教的聘期是三年,等三年工作結束了,一定要來莫高窟實現自己的這一愿望。當時父親和常沙娜都認為這個美國老太太只是在興頭上說說而已,并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但沒想到葉麗華卻是特別認真的。

1948年初夏,那時候常書鴻在重慶通過于右任、梁思成、郭沫若等文藝界人士的再次呼吁,保住了敦煌藝術研究所,帶常沙娜姐弟倆及新招集來的工作人員又返回了莫高窟,恢復了以前的工作和生活。一天,葉麗華果真來到了莫高窟,常書鴻父女見到她都感到驚訝,也很感動。葉麗華對常書鴻說,她要實現三年前在蘭州時許下的愿望。常書鴻當時很矛盾:常沙娜這個孩子這樣聰明好學,但自從她母親出走后一直沒有繼續上學,有機會到美國去接受正規教育是件好事,但一個女孩子獨自去一個陌生的國度求學,實在讓人不放心。

這時,常沙娜已18歲了,是位亭亭玉立、俊秀文雅的大姑娘了。父親征求了常沙娜自己的意見。常沙娜低頭考慮了一會兒說:“爸爸當年也曾在法國留過學,女兒現在也長大了,既然這位外國老人這樣的真心真意,女兒也愿意去國外學知識,長長見識,和爸爸一樣作一位有真才實學的畫家。”聽了常沙娜的話,父親點點頭,最終決定讓常沙娜跟隨葉麗華去美國留學。在常沙娜留學的事上,父親想得非常周全仔細。為了讓常沙娜到美國那邊沒有語言障礙,他特意和在南京大學外文系任教的好友呂斯伯聯系,讓常沙娜到南京中央大學外文系學習了半年英語,因為常沙娜會說法語,所以學起英語來一點不費事,半年下來已能說一口流利的英語了。另外,父親還專門請了一個相熟的律師寫了一個法律合同,主要是保證葉麗華給常沙娜提供美國四年的學習、生活費用并做常沙娜的監護人。

常沙娜記得那是9月份,父親帶著弟弟嘉陵為她赴美國送行。父親為她買了一只隨身攜帶的牛皮小箱子,并親自用油畫筆在箱子上寫上了“沙娜”兩個字。在離開的那一瞬間,常沙娜回首看了父親一眼,發現父親一夜之間仿佛蒼老了許多,他才45歲,可一頭發絲已經花白,面容憔悴,原來挺拔結實的身體也開始有些駝了。

這一年,常沙娜離開了敦煌,離開了父親和弟弟,在大洋彼岸的美國開始了自己的留學之路。

1948年10月,常書鴻父女在南京逗留期間一同散步

在美國波士頓留學的日子

在美國,常沙娜進入了著名的波士頓美術博物館附屬美術學院學習繪畫。波士頓美術博物館當時是美國最大的美術陳列室,匯集了亞洲、非洲、歐洲的大量古代和近代的繪畫藝術珍品。有許多優秀的畫家、雕塑家聚集在那里,從事創作、研究和教學工作。它的附屬美術學院專門吸收來自世界各地有美術特長的學生在那里接受系統、正規、全面的美術教育。

在那里,常沙娜學習了素描、解剖、美術史等基礎課程。通過學習,她逐漸了解了希臘、羅馬、埃及、印度、波斯的藝術發展史以及這些文明古國的藝術與敦煌藝術淵源相通的地方。知道了意大利的文藝復興,知道了達·芬奇、米開朗琪羅、拉斐爾、霍爾本、倫勃朗、馬蒂斯、畢加索等西方著名的藝術大師和他們的作品、藝術風格,以及敦煌藝術與這些西方藝術大師的作品相比,在藝術表現技法上的異同和先進性。這些知識的學習讓常沙娜受益非淺,開闊了她的視野,提高了她的藝術理論水平和對藝術的感性認識,同時也讓她進一步理解、認識了敦煌藝術。

但是常沙娜并不喜歡那里的美術寫生課,因為那種抽象的教學方式對她來說很不適應。一上美術寫生課,老師只放古典音樂,沒有寫生的對象,讓學生們沉浸入音樂中去尋找創作靈感,感悟到什么便畫什么。這個時候常沙娜常常感到無所適從,不知畫什么好,于是她便不去理睬那些音樂,盡情去畫自己熟悉的敦煌壁畫,所以她的畫板上盡是敦煌的顏色、敦煌的造型、敦煌的風格。沒想到老師和同學們對常沙娜畫的那些敦煌飛天、菩薩、供養人、佛陀很感興趣,所以常沙娜的美術寫生課也常常受到老師的贊賞,每次考試都能順利過關。

在美國波士頓留學期間,學費和生活費雖然由葉麗華資助,但常沙娜并不愿意依賴別人生存,到了星期天和假期她常常出去打工掙錢。她在別人家里做家教,給飯店里洗碟碗,還和幾位要好的同學一塊到附近小工廠里做鐘點工,用自己掙來的錢改善伙食,買生活和學習用品。葉麗華雖然反對常沙娜外出打工,但對常沙娜的這一舉動心里也暗暗贊賞,常常寫信給常書鴻,表揚常沙娜如何地懂事,如何地自立自強。

常沙娜在美國戶外現場繪制敦煌壁畫局部

1949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了,遠在美國的常沙娜卻并不知道,因為隨著朝鮮戰爭的步步逼近,中美關系特別緊張。美國政府對剛剛成立的新中國采取經濟、政治、文化封鎖政策,常沙娜與父親的來信也中斷了,失去了聯系。1950年常沙娜通過葉麗華的侄女,認識了在美國的擁護新中國的進步人士史沫特萊、愛潑斯坦,知道了中國最新的消息,隨后由她們介紹,常沙娜秘密加入了美國的中國留學生進步組織。這年夏天,進步留學生組織在波士頓召集中國留學生開了一次夏令營聚會,會上號召大家回去建設新中國。不久,留美中國留學生中就掀起了一個回國熱潮。那時候,不論是學文的、學理的、學藝術的,大家見面第一句話就是:打算什么時候回去,坐幾號船回去。大家紛紛打好行李,購買船票,加入到回國的隊伍中。

其時,正在波士頓博物館附屬美術學院學習繪畫的常沙娜也坐不住了,回國的念頭一次次地涌上心頭。雖說離開祖國、離開敦煌只有兩年多時間,但她無時無刻不牽掛那里的一切。而且和父親、弟弟通信也中斷了,他們現在的情況怎樣,這讓常沙娜很是掛念和不安。中華人民共和國已經成立了,身邊的同胞們都一個接一個回國去了,整個波士頓留下的中國留學生已寥寥無幾,國家正需要大家回去建設呀!常沙娜想:自己雖然沒有完成學業,但也是一名熱血青年,回去也能為百廢待興的祖國建設盡一份微薄之力。終于,她做出了決定:回國去。

聽了常沙娜要回國的打算,葉麗華表示反對,她說:“沙娜,你不能沒有完成學業就回去呀,當初我給你爸爸保證是讓你到這邊拿學位的,你回去了,讓我怎樣給你爸爸交待呀!”歸心似箭的常沙娜流著眼淚說:“我想念我的祖國,也想念爸爸和弟弟,我也很想回去為我的祖國做些事。”葉麗華還是堅持不讓常沙娜回國,她想方設法和遠在中國的常書鴻聯系,以阻止常沙娜回國。但常沙娜決心已定,她偷偷背著葉麗華又在外面打工, 掙回家的路費。她白天給人家做小時工,看管孩子,晚上到一家瓷器工廠描陶瓷畫,三個月時下來她攢了300美金。

1950年11月,常沙娜打好行李買了回國的船票,乘坐三等艙,告別美國波士頓,踏上了回國之路。

1950年11月,常沙娜乘威爾遜船返回祖國途中

梁思成不拘一格用人才

1950年底,常沙娜乘輪船從美國到達香港。在香港,她通過在《大公報》工作的一位堂姐與父親終于取得了聯系。

那時候,敦煌藝術研究所由解放軍西北軍政委員會接管后,歸屬了政務院文教委員會文化事業管理局管理,改名為“敦煌文物研究所”,父親仍然被任命為所長。第二年的元月,作為抗美援朝運動中愛國主義教育內容之一,決定由新成立的敦煌文物研究所在北京故宮博物館舉辦一次敦煌文物展覽,父親和研究所的工作人員都趕到北京籌備布展的事。常沙娜來到北京見到父親后,顧不上細敘兩年多的父女離別親情,也立即參加到這項活動中。

這次展覽活動搞得相當隆重,國家社會文化事業管理局局長鄭振鐸親自主持布展活動,歷史博物館、北京大學、清華大學、中央美術學院、中國科學院考古研究所的許多學者、專家都親臨現場指導。常沙娜和繼母李承仙、歷史博物館的同志負責編排布置,常沙娜設計制作了莫高窟的外觀模型。這次展覽中不但有寫經、絹畫、彩塑,還有研究所工作人員這些年臨摹的敦煌壁畫3655幅。經過五個多月的緊張工作,于1951年4月初籌備就緒。

展覽會場設在故宮午門城樓上,開展后前來參觀的文化界人士、學生和群眾絡繹不絕,周總理和一些中央機關、政務院領導也參觀了展覽。

清華大學教授梁思成是常書鴻的老朋友,聽到敦煌文物展覽會開展后,也和夫人林徽因興致勃勃地來參觀。那時候梁思成已年過花甲,體質很弱,林徽因有肺病身體也不好,但兩個人還是互相攙扶著登上了故宮午門城樓,認真地觀看了畫展。看著眼前氣勢恢宏、絢麗輝煌的敦煌文物和壁畫臨摹作品,聯想到常書鴻他們這些年含辛茹苦的工作,梁思成和林徽因很是激動。

當時梁思成擔任清華大學營建系主任,百廢待興之時,清華大學正是需要人才的時候,聽到常沙娜剛從美國波士頓留學回來,梁思成很高興,當即便向常書鴻建議要常沙娜到清華大學工作。那時候常書鴻本想讓女兒繼承父業,從事繪畫,但看梁思成教授這樣誠懇舉薦,另外常沙娜剛從美國回來,工作也沒著落,便同意了。

雖然常沙娜在美國波士頓留學兩年,并沒有拿到畢業文憑,但梁思成并不在乎這些。他看重的是常沙娜的藝術才華,賞識的是常沙娜在敦煌藝術方面的造詣和功底。他向清華大學校委會特別推薦了常沙娜,隨后常沙娜被破格聘任為清華大學營建系助教。

從此常沙娜走上大學講臺,從事起了美術教育工作,這一干就是47個年頭。

從亞非會議禮品設計到北京十大建筑

在清華大學,常沙娜在梁思成教授麾下工作,主要任務是協助林徽因教授研究和改造北京的工藝美術。

在敦煌藝術肥沃土壤上成長起來的常沙娜,在清華大學受到梁思成、林徽因兩位學者的熏陶指導,她在建筑設計和工藝美術設計方面的才華也日益成熟和突現出來。“如何把敦煌傳統藝術運用于建筑、運手于設計”,這是梁思成和林徽音經常對常沙娜說的話,按照這條路線,常沙娜認真扎實、孜孜不倦地走了起來。她反復研究敦煌莫高窟從北魏至宋元的石窟建筑特色、彩塑造型技巧及45000平方米壁畫中不同朝代繪畫藝術風格,并把敦煌藝術中的建筑裝飾設計與西方建設藝術、現代工藝設計加以對照,努力使敦煌藝術與建筑設計完美地結合起來。這樣逐漸形成了她自己獨特而又富含傳統藝術的設計風格。

1953年院系調整,清華大學工藝美術方面的人才并入了中央美術學院實用美術系,常沙娜隨之轉入了中央美術學院。第二年亞非會議召開前夕,外交部決定讓中央美術學院設計制作一批在亞非會議上贈送的禮品。這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中國領導人第一次參加這樣盛大而有重大意義的國際會議,贈送的禮品代表了中國的形象,所以對禮品設計制作的工作,外交部和中央美術學院的領導非常重視,最后經過篩選,常沙娜和另外兩名同志被確定為具體設計人。在設計這些禮品時,常沙娜充分發揮了自己“敦煌式”的設計風格,把敦煌壁畫中的飛天伎樂、蓮花、卷草等圖案巧妙地設計到景泰藍上。這些具有濃郁敦煌藝術氣息的禮品制作出來后,很受外交部領導和學校領導的喜愛認可。1955年4月,這些精美的禮品隨周總理和陳毅元帥帶到印尼萬隆的亞非會議上贈送給第三世界的國家領導人。那些國家領導人端詳著手中具有敦煌藝術風格的工藝品,愛不釋手,贊美連聲。

1956年,隨著國內建設步伐的加快,培養一大批實用的工藝美術方面的人才成了當務之急。這一年經國務院和國家教育部研究決定,成立了中央工藝美術學院,常沙娜等第一批原在中央美術學院實用美術系的同志,作為第一批師資力量轉入了中央工藝美術學院。

隨后1957年為了迎接建國十周年,國家決定在北京建設人民大會堂、歷史博物館、北京工人體育館、民族宮等十大建筑。剛剛成立起來的中央工藝美術學院的師生們承擔了“十大建筑”的主要設計工作。當時中央工藝美術學院的老師和學生總共加起來才五十多人,大家來到建設工地上,結合教學實踐大干了起來,這一干就是四年。那時候,周總理是“總設計師”,按照總理的意見是:這些建筑的設計、裝璜既要能充分體現傳統的民族風格,又要能展示出現代氣息,能代表中國的生機和活力。

1951年,常沙娜在林徽因先生指導下設計的景泰藍燈座、盒子、盤等配套產品

常沙娜在這次大規模的建設設計、裝飾中,巧妙而又大膽地運用了敦煌的元素,使敦煌藝術第一次運用到現代建筑上。敦煌壁畫的顏色、圖案,敦煌彩塑的造型、姿態,通過她的手,像長了翅膀似的從敦煌莫高窟飛到了這些建筑的硫璃瓦上、天花板上、門窗上、梁柱上、飛檐上。在設計人民大會堂宴會廳頂部天花板上的圖案時,許多設計專家都犯了愁,因為宴會廳頂的天花板高而空曠,上面是一盞盞巨大的燈,如果設計成傳統的宮燈模式,會顯得死板而又絢亂;如果設計成遼闊的星空模式,又顯得過于單調,沒有藝術氣氛。

常沙娜在設計時巧妙地采用了敦煌唐代壁畫中的藻井圖案:圓形的花紋豐富、精致祥瑞,五彩斑瀾的圖案包圍在大燈四周,配上光電照明、通風等現代裝飾材料后,顯得莊重華貴、綺麗精美,這一設計方案立即得到了大家一致贊同。設計出來后,受到了黨和國家領導人的贊賞好評,成為敦煌藝術運用于現代建筑裝飾中的一大典范之作。

參加北京十大建筑建設設計的四年時間,進一步鍛煉了常沙娜。敦煌藝術第一次成功地大量運用于現代建筑,也為常沙娜今后的藝術之路開啟了一扇大門。

常沙娜參與設計的人民大會堂宴會廳天頂花燈

與敦煌連在一塊的親情

因為敦煌,本該平平靜靜、團團圓圓的家庭發生了料想不到的變化:父親癡守敦煌,母親離家私奔,常沙娜輟學后留學美國,弟弟嘉陵寄養他人家中。但是,十幾年過去后,一家人的命運卻發生了迥乎不同的變化。

父親常書鴻是浙江杭州人,人們對杭州人有個特殊的稱謂是“杭鐵頭”,就是說杭州人干事很執著,像長著硬鐵頭一樣鍥而不舍,不成功誓不罷休。常書鴻就是這樣一個典型人物。他出生在山青水秀,有“上有天堂,下有蘇杭”之稱的西子湖畔,但卻一頭扎進荒漠戈壁,在條件艱苦的敦煌莫高窟一干就是半個多世紀,期間經歷了妻離子散、顛沛貧困等許多磨難艱辛,卻依然沒有改變他保護和研究敦煌藝術的信心和決心。

《法華經變化城喻品》莫高窟第217窟,常書鴻臨摹

常書鴻臨摹第103窟

常書鴻一生不抽煙、不喝酒,也不喜歡游山玩水,他的愛好就是傳統文化、敦煌藝術。剛到莫高窟的那些年,為了清除流沙,修復洞窟,他像農夫一樣挑沙子,打土坯,搭架子,修簡易棧道。那時候在洞窟里臨摹壁畫,要忍受黑暗和寒冷、炎熱的煎熬,但他一呆就是大半天時間。為了搞清經變圖的內容,他還學念經文,獨自一人呆在洞窟里面壁琢磨。為了進入最高的第196窟,在沒有通道可上的條件下,他讓人用繩子捆住雙腳,懸空從山頂距地面30多米的高空往下溜。

1951年,常書鴻到北京籌備敦煌文物展時,住在天安門內的西班房里,開門便可到中山公園,但他從來不去逛。“文革”期間,他受到迫害,“造反派”不讓他從事敦煌研究,讓他清掃洞窟積沙。但在每天清掃洞窟時他都仔細地觀察壁畫,還發現了壁畫變色這個不容忽視的問題。1982年,常書鴻調往國家文物局擔任顧問,遷居北京,但依然心系敦煌,他在屋子里掛滿了風鈴,以此來模仿莫高窟九層樓上鐵馬叮當的情景。即便到了1994年病重期間,當文化部和國家文物局的領導去看望他時,他還表達了要繼續敦煌研究的心愿。

常書鴻不僅在事業上執著追求,給子女的愛也很深厚。在莫高窟生活的艱苦日子里,冬天,工作繁忙中還常常不忘給常沙娜姐弟倆弄來柴草燒熱炕頭。別人送他的水果,他總是舍不得吃,儲藏在地窯里,慢慢拿出來給正在長身體的常沙娜姐弟倆補營養。母親離家出走后,常書鴻在工作之余都盡量抽出時間照料常沙娜姐弟倆的生活。后來為了讓常沙娜姐弟倆有人細心照料,他還想辦法雇了一個保姆。弟弟嘉陵經常生病,常書鴻總是想方設法弄來藥給嘉陵治病,去重慶的路上,他怕嘉陵吃藥受涼,把小水瓶一直藏在腋下暖著。

常書鴻一生經歷坎坷,受盡磨難,他對子女教育非常嚴格。常沙娜記得自己十幾歲時,做錯了事還會挨父親的耳光,弟弟有一次做錯了事,父親就罰他跪搓板思過。一直到自己參加了工作,做了中央工藝美術學院院長,父親還常常給她寫信教導她,毫不留面子地指出她的缺點。1980年8月21日,76歲的常書鴻在給她的一封信箋上寫道:“常沙娜,不要忘記你是‘敦煌人’,……也應該把敦煌的東西滲透一下的時候了。”

1980年8月21日,常書鴻給常沙娜的信

與父親卓有成就的一生相比,母親的一輩子是暗淡無色的,甚至是帶著對丈夫、對子女的歉疚懺悔而去世的。但作為女兒,常沙娜最終還是原諒了母親,并且在十九年后還專門探望了母親,寄錢資助在困境中生活的母親。

1945年,母親陳芝秀私奔南歸,回到了家鄉杭州,舒適的日子沒有過多久,命運便向更糟糕的地步發展了。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她私奔結婚的那位國民黨小軍官趙忠清,由于歷史上的許多劣跡被判入獄,她也被打成了歷史反革命家屬而被視為另一類人。生活的窘困隨之而來。由于有敦煌負情私奔的事,再加上反革命家屬的帽子,身為雕塑家的她已沒有勇氣去求以前的熟人幫助了,只好隱姓埋名,艱難度日。不久,趙忠清病死于獄中,她又改嫁了一個工人,生活卻越發困苦。為了生存,她給人家洗衣服、當傭人,掙扎生活在社會最低層。

1964年,在中央工藝美術學院任教的常沙娜帶著學生到杭州寫生,在杭州大伯父常書林那里了解到母親的蹤跡。然后她去探望了母親一次。這是相隔十九年后的相見,面前的母親早已沒了當年留學法國時女雕塑家時髦的樣子,變成了一位面容清瘦蒼黃、刻滿皺紋,目光呆滯、神情木訥的老太太。母親見到常沙娜后,一遍又一遍地說:“沙娜,我對不起你們,我今天這樣,是上天的懲罰。”常沙娜極力控制著自己的感情,她沒有責怪母親一句話。十九年之后的母女相見沒有擁抱,沒有激動的眼淚,常沙娜懷著無限的悵然和酸楚與母親輕聲寒喧了一陣,然后便告辭而去。

回到北京后,常沙娜每月都給母親寄去一些錢,因此在文化大革命中被視為與反革命家屬的生母劃不清界線而遭到批斗。母女的聯系又因此中斷了十年。“文革”結束后,常沙娜再次走上了工作崗位,母親打聽到了她的地址,寫信訴說自己的生活困苦。于是常沙娜又恢復了給母親寄錢。母親每收到錢便給常沙娜寫一封信,向女兒說許多感謝的話。有一次,她在信中很幸福地告訴常沙娜:她用收到的錢買了兩袋奶粉,補充了營養,買了一個熱水袋,溫暖了身體。1979年底,常沙娜給母親寄了年底的最后一筆錢后,久久沒收到來信,從干媽馬光璇的電報中才知道母親突發心臟病去世了。聽到這個消息,常沙娜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后來常沙娜把母親去世的消息告訴了父親,父親聽后神情愕然,連連問了好幾遍:“去世了?去世了?”幾十年過去了,父親其實在內心深處也寬恕了母親,后來在他的《九十春秋——敦煌五十年》里寫道:“當年莫高窟生活艱苦,自己沒有重視妻子的情緒,沒有解開她的思想疙瘩。”

在回憶往事時,常沙娜多次談到從小和她相依為命的弟弟嘉陵,她說:“弟弟很樸實憨厚,人也聰明,但可惜的是因為家庭和‘文革’動亂的原因,被耽誤了前程。”

常沙娜比弟弟常嘉陵整整大10歲,母親離家出走后,弟弟一直由常沙娜照顧。1948年常沙娜去美國留學,嘉陵暫時被送到大伯家撫養。1951年,常沙娜從美國留學提前回來,又把嘉陵接到北京讀書。因為當時父親已組織了新的家庭,且遠在千里之外的敦煌,無法照顧弟弟,于是常沙娜“長姐為母”,成了弟弟嘉陵身邊唯一的依靠和親人。

弟弟先在北京香山小學念小學,隨后讀初中、高中,因為這個階段常沙娜忙于亞非會議禮品設計和北京十大建筑的建設設計,也不能天天顧及弟弟,弟弟便一直住校,只有到了周日才跑到姐姐家小聚一場。1963年,弟弟高中畢業,沒有考上大學。這時父親已兼任了蘭州藝術學院院長,寫信讓嘉陵到蘭州讀書。但弟弟卻很好強,不愿生存在父親的耀眼光環里,跑去參了軍,成了一名汽車兵。但沒想到命運卻很不順,臨近入黨提干時,文化大革命開始了,受父親“資產階級學術權威”罪名和姐姐挨斗的影響,軍旅夢化作一場空。1968年,嘉陵從軍隊復員分到北京海淀區農業局開車,找了一位賢慧樸實的農村姑娘成了家,從此過起平淡的普通人生活。

弟弟嘉陵為人謙遜憨厚,在人面前從來不說自己是一代敦煌學專家、大藝術家常書鴻的兒子,只說我有個姐姐叫常沙娜。但是他對父親卻很孝順。80年代初,父親調任國家文物局顧問,到北京后住房一下子未落實,嘉陵兩口子便騰出位于海淀區家里最寬敞的西廂房,接父親和繼母小住了半年。父親和繼母搬到新家后,他還常常跑去看望,為父親和繼母買米買面買菜。

20世紀60年代,常書鴻與兒子常嘉陵

弟弟嘉陵雖然沒有像姐姐常沙娜那樣事業有成、生活在敦煌藝術的光環里,但平淡的生活也同樣快樂實在、幸福愜意。他與姐姐一直很親,經常去常沙娜家里,幫姐姐干這干那。

常沙娜和丈夫崔泰山結婚照

算起來我還是很幸運的

1957年,常沙娜已26歲了,那時候這個年齡的許多姑娘早已結婚生育做媽媽了,但在中央工藝美術學院工作的常沙娜一心撲在事業上,根本沒心思去談情說愛。北京十大建筑修建期間,常沙娜參加建設設計工作,更加忙碌了,但沒想到就在這最忙的時候,愛情卻悄悄地降臨了。

那年10月,父親因為要籌備赴日本舉辦“敦煌藝術展”的事住在北京。一天,常沙娜從忙碌的工作中抽出時間去看望父親,在父親那里認識了外交部對外文化交流協會的日語翻譯崔泰山。崔泰山是朝鮮族人,是常書鴻訪問日本的翻譯,小伙子文質彬彬、樸實憨厚的言談舉止給常沙娜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幾次交住下來,兩人感覺十分投緣,不知不覺地便相愛了。那時候崔泰山也已30歲,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第二年,兩人結了婚。

結婚后,一心干事業的常沙娜試探著給丈夫崔泰山提出“約法三章”:一不做飯;二先不要孩子;三不做家務,沒想崔泰山竟心甘情愿地接受,全應允下來。在與丈夫共同生活的三十多年里,兩人都忙,常沙娜忙于教學或出差,丈夫也常常出國,但兩人的感情特別好,丈夫履行承諾,遵循“約法三章”,回到家里總是默默地承擔了所有家務,還經常照顧常沙娜的生活,使常沙娜有了更多的時間專心用于工作和研究。回憶起這些,常沙娜總是無限感激地說:“沒有丈夫的身后支持,自己不可能取得今天這些成績,自己的成績里也有丈夫的一半。”

丈夫崔泰山除了在工作、生活上支持照顧她外,在精神上給她的支持也是極大的。“文革”中,常沙娜因為生在法國,曾留學美國,名字也很洋氣,又有個“資產階級學術權威”的父親,所以就有了一個順口溜:“法國生,美國長,徹頭徹尾資產階級小姐,常沙娜……”每次遭受批斗后,常沙娜拖著疲憊不堪的身子回到家中,丈夫總是想盡設法安慰她,說:“我永遠和你在一起,不管發生了任何事。”丈夫的安慰鼓舞了她生活的信心,使她從那段艱苦的日子里挺了過來。那時候,她不再對工作抱希望,于是決定生孩子,卻先后兩次分別因勞累和批斗受驚嚇而流產。

在“文革”遭受批斗和下放勞動的日子,常沙娜還是保持著自己實實在在做人、踏踏實實做事的人格品質,于是出現了不少有趣的小插曲。在憶苦思甜時,別人說自己小時候吃草根、喝野菜湯,常沙娜總是誠實地說:自己在法國喝牛奶,只是在敦煌吃過苦,所以被認為是資產階級溫床上成長起來的寄生蟲,應該好好勞動改造。下放勞動時,別人挑水總是半桶半桶挑,常沙娜認為既然勞動改造,我就好好勞動改造自己,總是滿滿兩桶挑。為此,“文革”后,連父親也寫信批評她“做事太死板,不靈活”。

20世紀70年代初期,政治氛圍稍見寬松,身在河北農場下放的常沙娜終于可以重新拿起畫筆,到田間去畫她平生最愛的花朵。她畫花生花、土豆花和一些不知名的小花,感受著重獲自由的喜悅。

“文革”后期,常沙娜隨中央工藝美院全體人員回京,終于以45歲“高齡”平安生下兒子小暉。“文革”耽誤了十年的好光陰,常沙娜更加珍惜時間,加倍努力工作,事業上取得了一個又一個成績,由教授被提拔為系主任、副院長。1983年,常沙娜被任命為中央工藝美院新一任院長,一干就是十五年。這期間,她還被選為中共十二大、十三大代表,第七、八、九屆全國人大代表和第九屆全國人大常委,中國美術家協會副主席等職。走上了領導崗位的常沙娜更忙了,丈夫像以前那樣一回到家里便管孩子做家務,默默地支持著她的工作。雖然忙,到了周末如果沒有特殊的事情,她總要和丈夫帶上孩子,一家三口人去轉轉街、逛逛公園,輕松一下,過得其樂融融。

1991年,常沙娜和父親

1989年和2008年,常沙娜分別經歷了老伴病逝和患乳腺癌的傷痛,但都挺了過來。談到這里,她說:“人的一生,事業也罷,婚姻、家庭也罷,總是在不幸與幸運的交替中進行,算起來我還是幸運的一個。”

1998年,常沙娜從中央工藝美術學院院長崗位上退下來后,作為學者,她依然帶研究生,從事美術教育與創作研究工作。沒了行政事務纏身,她把許多與自己專業、研究無關的社會活動和應酬都盡量推辭掉了,把大量時間用在了培養人才和創作研究上。對于敦煌,她來的次數更多了,她形象地比喻說:“我這些年就像一只燕子,總在北京和敦煌之間飛來飛去。”

2014年,常沙娜帶領學生整理出版了《中國敦煌歷代裝飾圖案》,并分別在北京和敦煌舉辦了展覽。2016年5月24日,“常沙娜敦煌圖案研究設計工作室”在敦煌研究院掛牌。2017年3月8日,由中國美術館、清華大學主辦,敦煌研究院協辦的“花開敦煌——常沙娜藝術研究與應用展”在北京中國美術館隆重開展。這是入春以來中國美術館人氣最高的展覽,常沙娜在敦煌和北京的老友以及她的幾代學生紛紛前往共襄盛事。

每次來敦煌,常沙娜總是腳步不停,按捺不住心情的激動,總要去看少年時代臨摹過壁畫的珍貴洞窟;去看曾與家人共同生活過的黃泥小屋;去看“敦煌守護神”父親常書鴻先生的墓地……她說:“每次回來,處處都給了我很多回憶,莫高窟以及敦煌市區日新月異的變化,讓我感受到歷史的長河很源遠,一個人,一個時代其實很短促,不能停止不前,陶醉在以前的輝煌中,要趕快做事。”

晚年常沙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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