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赴愛爾蘭特約記者 炳強



牢獄之災能轉變為一段美好、充實、難忘的人生經歷嗎?就在一些國家為監獄人滿為患、條件惡化、沖突不斷而無計可施的當下,在愛爾蘭卻有著這樣一家獨一無二的全開放式特殊監獄——謝爾頓堡。踏進莊園柵欄門的那刻起,草坪、樹林、城堡、農場、綿羊……眼前一切分明就是個都市上班族心心念想的“世外桃源”(如圖),與陰森恐怖的囚禁之地沒有一點兒聯系。這個每年收容近90名罪犯的監獄的開放程度讓《環球時報》記者大開眼界。
在田園陶冶情操
驅車從都柏林南行約70公里,就到了風景秀麗的謝爾頓堡:一座在1951年由威克洛郡伯爵因財政危機而出售給國家的莊園式城堡。該城堡在1819年由建筑師理查德·摩利森建造、裝修,是哥特式風格。要形容莊園的風貌,用《愛爾蘭風景與古物》一書中雕版畫家巴特萊特的描述最為貼切:溪流匯集在阿沃卡河中涌向海洋,山嶺延展成波浪形坡地,一座好似修道院般的貴族城堡在一片橡樹、樺樹林中躍然而出,雄偉而古樸。
流水潺潺、鳥語花香、柵欄門大敞、窗戶上也不裝防盜網,你在這兒找不到一絲禁閉的感覺。壁爐、吊燈、沙龍和法式園林更讓人恍若置身高檔度假酒店。除了“旅居人”,記者實在找不到詞匯來稱呼在如此田園詩般環境里“蹲監”的犯人。在導游嚴肅的提醒下,大家不得不認識一個現實:自1970年起,作為愛爾蘭14座監獄的一員,謝爾頓堡就被用來收押19歲以上罪犯,最多可關110名。今年在這服刑的犯人有104名,他們不穿囚服,神情放松。沒有警衛、手銬、通行卡或防爆門,犯人在整個莊園的活動是十分自由的。他們的宿舍潔凈明亮、墻上有攝影作品、床頭是私人電視,根本聽不到有人使用“牢房”的字眼。不用在鐵窗后蹉跎時光,犯人們參加的是量身定制的興趣班或技能班。陶冶情操可選擇繪畫、木雕、陶藝、高爾夫、制作馬賽克,學習本領可參加法語、數學、計算機、音樂及烹飪研習。為改善囚犯的心理健康,工作人員還組織《憤怒管理》和《情緒意識》等集體心理輔導,廣受歡迎。
在農場喂牛、拾雞蛋
在謝爾頓堡服刑,真正體現其“開放式監獄”特色的,還要數這兒占地33英畝的農場。母牛、山羊、雞鴨和豬,都是由囚犯飼養。犯人約瑟夫說,這里所有犯人都在農場兼一份工。“我每天的生活從早上8點半喂牛、拾雞蛋開始。總是有很多事兒要做,常常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當地一家慈善機構是監獄農場的發起者,負責人湯姆表示,犯人當中包括之前從未見過豬崽的都市白領,但是干勁和效率卻超乎想象。一方面,犯人的汗水轉變成出口到科索沃、盧旺達、坦桑尼亞等地貧民家中的動物及農產品,另一方面,犯人在農場里既找到了實實在在的勞動價值,也為飽受災荒、戰爭之苦的人送去了溫暖,是雙贏。
訓練助殘犬是謝爾頓堡監獄自2012年起推出的另一個“特色勞改”,成功率達100%。犯人須為此領養一只18個月大的拉布拉多犬,與它同吃同住,然后在每周二跟隨專業人員學習如何讓狗狗成為陪同殘障人士的合格助殘犬。培訓狗狗對一些內向寡言的囚犯而言就是“重生”,犯人約翰承認,狗狗的出現排解了孤寂,讓他勇敢走出封閉的氣泡,因為“狗不會評判我的過往。周六會有小朋友來探望狗狗,他們臉上燦爛的笑容再次讓我對未來充滿憧憬。”
立足之本是信任
感受了這里非同尋常的環境和理念,同行者都恨不得能來此蹲上幾天監獄。那么,來這兒服刑的犯人需要滿足什么條件呢?首先犯人須在傳統監獄服刑至少兩個月,然后經獄方從申請信和平日表現中選出適合的人。除了性侵罪犯外,包括毒品犯、殺人犯等在內的犯人,監獄都會接納。獄警雷蒙解釋說,謝爾頓堡的立足之本是信任,犯人都清楚能被選中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如果不守規矩,逾越信任紅線,立刻會被打回原先的監獄。
這兒如此開放,沒人嘗試逃跑嗎?對于記者的問題,正在喂牛的約瑟夫顯得非常驚訝,他略加思索后答道,越獄?!應該只有瘋子才會做出這樣的蠢事。在謝爾頓堡,我們學到了技能,結識了朋友,重新發掘生活的樂趣。除了沒有手機,不能外出或探親,我們在一個自由并受到尊重的地方準備鐵窗外的未來。在這個開放式監獄,逃跑真的太容易了。但在越獄之前,最好問問自己:要逃去哪里?逃出去后又能做什么?
“謝爾頓堡模式”引發了多個組織的關注,專家經過調研后指出,在“開放式服刑”的管理環境中,囚犯的暴力、自殺及再犯傾向都顯著下降了。那么,社會設置監獄的目的是什么?監獄又應當扮演怎樣的角色?或許
可從謝爾頓堡監獄中找到部分答案。▲
環球時報2018-07-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