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子成龍，母愛成利刃

雪橋

2018年2月1日，北京大興區發生一起傷害案：一名高三復讀生操起鋒利菜刀，將母親砍成5級傷殘。兒子為何砍殺母親？經警方偵破，案情浮出水面。

培養兒子不計成本

2013年7月2日，羅麗華一睜眼，就立即查詢兒子馬博的中考成績。只看了一眼，她就怒火中燒：6門功課僅考了430分，勉強能上普通高中。

羅麗華沖進兒子臥室：“每學期補課培訓費不下4萬元，考這樣的成績，讓我情何以堪？”馬博怒懟母親：“是你逼著我補課，我盡力了！”“上不了重點高中，就沒有好前途，看你怎么辦？！”羅麗華大吼。馬博將被子一掀：“每天一大早就吼吼吼，這個家沒法待了。”他邊說邊忿忿往門外沖。羅麗華氣憤至極。

羅麗華時年40歲，遼寧省盤錦市人，是北京某開發區的管理人員。丈夫馬強大她1歲，山東濰坊人，在軟件開發公司從事研發工作。兒子馬博1998年出生。羅麗華夫婦出身農村，雖從名牌高校畢業，擁有北京戶口，但在高房價、高消費的京城，生活依然艱難。因此，羅麗華在兒子身上寄托了無限的希望。

馬博進入初中后，羅麗華瘋狂逼兒子補課，每學期給他報3個課外培訓班，每晚寫作業到12點。盡管如此，他的學習成績遠未達到母親的預期。

羅麗華給出門跑步的丈夫打電話：“兒子中考成績慘不忍睹，我數落幾句他就離家出走，你快回家。”夫妻倆分頭在小區附近的公園、街道尋找。

兩個小時后，羅麗華在一處廢棄鐵道邊找到了馬博。他揚言要去流浪。羅麗華保證不再指責他，馬博才回了家。

夫妻倆將所有認識的人都梳理了一遍，才在羅麗華大學同學表姐嫂子的介紹下，繳納3萬元贊助費，將兒子送入通州區一所重點中學。

為監督兒子，馬博入學不久，羅麗華就在學校附近租了套40平方米的小一居陪讀。馬強在豐臺區上班，去通州要繞大半個北京城，因此，馬強周一至周五住自己家，雙休日去與妻兒團聚。

陪讀后，羅麗華除了工作，生活重心都圍著兒子轉。每天早晨5點半，她就起床給兒子準備營養早餐，傍晚下班又匆匆趕回出租屋，給兒子準備晚餐……經常洗洗涮涮就到了深夜11點。因睡眠嚴重不足，羅麗華臉色憔悴。馬強則經常不吃早餐，晚餐吃外賣，以致血糖、血脂指數飆升。

馬博升入高二后，羅麗華雙休日給他報了四個輔導班。馬博每天6點晨讀，晚上做作業到深夜。一次，馬博感冒發燒，可憐兮兮央求：“我太累了，讓我休息半天吧。”羅麗華一口拒絕：“不行，媽媽心軟就是害你。”馬博轉而向父親求情，馬強說：“錢都繳了，不上太可惜了。”

2015年9月，羅麗華明確向兒子提要求：必須考上985高校。她還振振有詞：“輔導老師都說了，你是潛力股，有后勁，高考肯定會爆發。”

次年6月，高考成績公布，馬博考了420分，只上了三本線。傷心絕望再次籠罩羅麗華。

再三逼兒子復讀

馬博與父母商量填報志愿的事。羅麗華告訴兒子：“你復讀明年再考，我們陪你再苦一年。”想起這一年來的煎熬，馬博不寒而栗，他跪在父母面前哀求：“你們放過我，就讓我上三本吧。”

看著兒子戴著厚厚的眼鏡，瘦高身體彎成一只大蝦，馬強很心痛：“三本就三本吧。”羅麗華瞬間怒火萬丈：“如果你縱容兒子讀三本，我跟你拼命。”馬強妥協了。

馬博決定與父母對抗。此后，他夜里上網，白天睡覺，對父母冷若冰霜。馬強給妻子支招：“咱們陪他出去走走，換個環境，他心情會有好轉。”

2016年7月16日，羅麗華夫婦帶兒子隨團赴長白山旅游。旅途的愉快讓馬博的對抗情緒大為緩解。7月21日凌晨，馬博一覺醒來，聽見父母還在聊天。只聽母親說：“每年全國新增幾百萬名大學生，沒過硬的學歷，找工作很難。”馬強一聲嘆息：“現在很多大公司只認文憑，若兒子能考進重點大學，我愿意吃世上最大的苦，走世上最長的路。”黑暗中馬博滿臉是淚：“我聽你們的，再復讀一年，爭取明年考上重點大學。”羅麗華喜極而泣。

兒子苦讀，羅麗華夫婦也不敢懈怠，通過各種途徑從名校高價給兒子買各科模擬試題。為節省兒子吃飯的時間，羅麗華事先將魚刺、雞骨頭剔得干干凈凈。羅麗華夫婦不參加同事聚會，不逛街，不走親戚。擔心走路聲音大影響兒子休息，羅麗華夫婦在家常年不穿鞋子。

2017年3月16日，馬強的父親肝癌去世，馬強要帶兒子回老家奔喪。羅麗華當即反對：“馬博快高考了，時間耽誤不起。”馬父葬禮上，兒媳和孫子缺席，馬母傷心不已，一幫親戚也指責羅麗華冷酷無情。

高考來臨，羅麗華夫婦特意在考點附近定了賓館。擔心兒子吹空調感冒，夫婦倆輪流坐在床邊，用扇子給兒子扇風。這次馬博考了490分，只上了二本分數線。馬強與妻子商量：“就讀二本吧，再復讀一家人都太累了。”想到為兒子讀書自己連100元一雙的鞋子都不舍得買，羅麗華也心灰意冷。

7月13日，羅麗華告訴丈夫和兒子：“我同事的兒子去年二本畢業，始終找不到理想工作，被人騙去做傳銷。兩天前孩子被警方解救出來，但瘦成了皮包骨，還有了心理障礙。如果他能考上一本，找到滿意工作，怎么會這樣？”接著，羅麗華就向兒子下命令：“考個一本就行，這是我的底線。”馬博堅決不肯復讀，又要離家出走。羅麗華擰開電源插板：“你不答應復讀，我就觸電死在你面前。”望著母親偏執得近乎變形的臉，馬博哭吼道：“我同意復讀。”

親情喋血幾多傷

馬博第二次回校復讀。他與父母的關系徹底惡化。為發泄憤懣，馬博經常將羅麗華氣哭。羅麗華拿兒子沒辦法，便將丈夫當出氣筒，指責馬強不管兒子。幾年的陪讀生涯，夫妻倆心中都郁積了太多的怨氣和委屈，關系急劇惡化。

馬博為排遣煩惱，與同班女生孫晗戀愛了。兩人發生了關系，多次逃課。

忙著戀愛，馬博不再與羅麗華斗氣，佯裝學習，羅麗華以為兒子終于懂事了。2017年12月17日，孫家父母帶著孫晗闖進馬家：“你這個小流氓，我女兒被你毀了！”原來孫晗已懷孕兩個月了，羅麗華幾乎昏厥。

孫父揚言要報警，幾經交涉，雙方達成一致意見：羅麗華帶著孫晗去做人流，賠付孫家8萬元。

然而，馬博讓女生懷孕的事在學校傳得沸沸揚揚。2018年1月，他被學校開除。羅麗華和丈夫四處幫他聯系新學校，但始終無果。

1月11日，羅麗華突然接到一家借貸平臺打來的催款電話，說馬博三個月前在他們公司借款2萬元。現在連本帶息已滾成了7萬元。馬博說錢給孫晗買禮物了。“這樣的兒子不要也罷，我陪你一起去死。”歇斯底里的羅麗華抱住兒子就要跳樓，被馬強攔住了。

羅麗華夫婦四處借錢，將7萬元還清。這些年為兒子的付出，所有的熱望都化作了絕望、焦慮、委屈。羅麗華天天在家罵兒子，罵著罵著就將戰火燒到丈夫身上，夫婦倆互相指責。兩人由爭吵到打斗，鬧起了離婚。

馬博雖然外表叛逆，內心卻極度脆弱，出現了嚴重的心理障礙。他恨母親，認為是母親的自私害了他。2018年2月1日晚上，羅麗華為兒子聯系學校回到家，讓馬博趕緊在家復習。馬博吼道：“要想讓我回校復讀，除非我死。”羅麗華扇了兒子一巴掌。長期以來積聚的憤怒，在馬博心中火山一樣爆發了。他沖進廚房，操起菜刀對準母親就砍。鄰居聽到慘叫，撥打110報警。

羅麗華左胳膊三根肌腱被砍斷，經鑒定屬5級傷殘。她忍痛掙扎著趕到公安局求情。然而，等待馬博的將是法律的嚴懲。馬強絕望了，2018年3月12日，他決絕地與羅麗華辦理了離婚手續。

【以案說法】

高墻內的馬博悲痛懊悔，如果對母親多一份體諒，悲劇也不會發生。羅麗華終日以淚洗面，反思若自己不對兒子抱過高期望，一家人的命運也不會被改變。可一切悔恨都來得太遲。此案值得千千萬萬家長深思。（作者聲明：未經許可，嚴禁一切形式的轉載，違者必究。）

編輯 張秀格 gegepretty@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