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曦
印象里,父親的右手一直留著很長的指甲。我一直認為,這是我爸作為現代社會里迂腐的舊社會知識分子的明證之一。不過,和那些知識分子不同的是,我爸從來只留著大拇指上的指甲。他是什么時候留起指甲來的呢?我想,大概是從媽媽的指甲生病之后。剛剛沒了指甲的那段時間,她總在抱怨:“沒指甲擇菜真麻煩。”從那個時候起,無論之后他們怎樣爭吵、冷戰,父親也不曾剪斷過他的指甲。他總是在我媽洗好鍋、熱好油之后主動將已經擇好的菜遞給她,然后再若無其事地離開。
而那截長長的,總是被菜汁染了色的指甲卻被他悄悄藏在了身后。
那個在別人看來不潔凈、礙眼的存在,是父親在溫吞而平淡的生活中悄悄冒出頭的給媽媽的愛。它又丑又臟,連身為他們女兒的我也一直偏頗地質疑著它的存在。
但它終究在那里呀。
之前在,現在在,我回過頭,看著在菜香和媽媽絮絮叨叨的背景中緘默擇菜的父親,我想,它以后也會一直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