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八艷之柳如足：風(fēng)骨嶒峻的一代亂世名姬（一）

木匠

“秦淮八艷”，也稱“金陵八艷”，是指明末清初，曾活躍在南京秦淮河上舊院中的八個色藝雙絕的女孩子。“八艷”的提法，最早見于余懷（清初文學(xué)家、明朝遺老。字澹心，一字無懷，號曼翁，又號壺山外史、寒鐵道人）的《板橋雜記》，他說的這八個女孩子分別是：柳如是、顧橫波、馬湘蘭、陳圓圓、寇白門、卞玉京、李香君和董小宛。

所謂：煙籠寒水月籠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后庭花。

這是唐人杜牧寫的《泊秦淮》，可能就是因?yàn)檫@首詩太有名了，于是，在大家的印象里，商女，就成了完全被淹沒在燈紅酒綠，紙醉金迷當(dāng)中，根本不知國為何物，更不可能懂得亡國恨的風(fēng)塵中人的代名詞了。可是我想說的是，并不盡然。比如這“八艷”，就雖身為商女，但在經(jīng)歷國破家亡時，卻偏偏要比很多名重一時的讀書人，還更愛惜自己的名節(jié)，竟做到了出淤泥而不染，留取丹心照汗青……

從本周起，咱們就來聊聊這“秦淮八艷”的故事吧—一

柳如是，本命楊愛，幼即聰慧好學(xué)，但由于家貧，從小就被賣到昊江為侍婢，妙齡時墜入章臺，改名為柳隱，因讀宋人辛棄疾《賀新郎》中“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yīng)如是”而自號如是。

當(dāng)時，她和南明復(fù)社的領(lǐng)袖張溥（就是曾寫過《五人墓碑記》的那個明末大才子）、陳子龍友好，尤與陳子龍更加情投意合。奈何，陳子龍很快就因開展武裝抗清活動，戰(zhàn)敗被殺。最后，她便嫁給了何著“當(dāng)代文章伯”之稱的東林黨領(lǐng)袖、詩壇盟主錢謙益為側(cè)室了。又奈何，錢謙益后來還是投降了清朝。之前，她曾屢勸丈夫不要投降清朝，以全名節(jié)。但錢并沒何聽她的，于是，她就上吊自殺了。

后來，南社社員、鴛鴦蝴蝶派的重要作家徐天嘯曾評價她道：“其志操之高潔，其舉動之慷慨，其言辭之委婉而激烈，非真愛國者不能。”

一

柳如是出生于1618年，其父柳養(yǎng)吾是一代名醫(yī)，曾任職太醫(yī)院。1620年，明光宗朱常洛駕崩。柳養(yǎng)吾竟遭人栽贓，說泰昌帝（朱常洛年號泰昌）就是因?yàn)槌粤怂_的藥死的，結(jié)果，被宮里的侍衛(wèi)亂棍打死了，夫人楊氏也被逼服毒自盡了。楊氏臨死前，把還不滿3歲的幼女云娟（也就是后來的柳如是）托付給了一個義仆，讓他把她帶回吳江（今蘇州），交給自己的兄長楊潔儒撫養(yǎng)。

楊潔儒原是一介寒醫(yī)，其妻早故，也沒有給他留下一男半女，本當(dāng)再娶，但誰家叉愿意把自己的姑娘嫁給他這樣一個窮得叮當(dāng)響的游方郎中呢？他很喜歡這個小外甥女，就把她當(dāng)成了親生女兒來撫養(yǎng)，并讓她隨了自己的姓，單名一個“愛”字。

幾年以后，小楊愛已經(jīng)八九歲了。楊潔儒就在行醫(yī)之余，開始教她讀書寫字了，并經(jīng)常會給她講些忠臣、孝子的故事。后來，又把她的身世告訴了她，并囑咐她說：這個事，你千萬不要對外人說起，否則就會大禍臨頭。小楊愛在知道了這個事以后，傷心地痛哭了一場，然后，就將此事深深地埋在了心底。

11歲那年，一場瘟疫奪去了與她相依為命的舅父楊潔儒的生命。她是被舅父一手帶大的，養(yǎng)育之恩刻骨銘心。但她卻叉實(shí)在拿不出錢來，給舅父買口棺材下葬，在這種情況下，小小年紀(jì)的她，竟然生出了一個賣身葬舅的念頭。于是，在客棧的老板牽線下，她就自己把自己賣了。但她當(dāng)時根本不知道買她的人家，是家妓院。

這家名叫“十間樓”妓院的鴇兒姓徐，也是吳江人，也是從小被人拐賣到妓院里來的。她對自己的這個小老鄉(xiāng)的不幸身世和賣身葬舅的義舉，深表同情和敬佩，也就開誠布公地對她說道：“小姑娘，我和你是同鄉(xiāng)，有道是‘美不美，鄉(xiāng)中水；親不親，故鄉(xiāng)人，我也不瞞你，我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這里的姑娘，都是靠陪男人睡覺掙錢的，最好的結(jié)果，也就是將來能遇到一個疼惜你的公子，肯為你贖了身，把你娶了去做偏房。如果遇不到的話，你以后的命運(yùn)就會很悲慘……”

小楊愛聽了，心中一驚，不由得脫口說道：“這，你這里奠不是家妓院，而我將來最好的結(jié)果就‘老大嫁作商人婦了。”

這位姓徐的鴇兒一聽，也是心中一驚，問道：“你讀過書？”“是，舅父教過我一些。”小楊愛回道。

“唉，世道如此，夫復(fù)如何？”鴇兒嘆了一聲，叉接著說道：“這樣吧，孩子，你也別著急，我一定會好好地培養(yǎng)你的，決不會讓你以后有那樣凄涼的結(jié)局。唐朝的李亞仙也是妓女山身，后來還不是嫁給了鄭元和，成為了皇封的一品誥命夫人？宋朝的梁紅玉也是妓女出身，后來還不是成為了一代巾舊英雄？我從你肯‘賣身葬舅這一點(diǎn)上，就看出了你是一個至情至性、懂得感恩之人。以后，我就當(dāng)你是我的親女兒了，放心吧，我決不會虧待你的。”

就這樣，這位徐媽媽轉(zhuǎn)天就給小楊愛請來了幾位老師，教她吟詩作對，吹拉彈唱。這小楊愛（這么叫著，有點(diǎn)別扭，下面還是叫她柳如是吧）卻也聰明，不管教給她什么，都是一學(xué)就會，一會就精。

轉(zhuǎn)眼之間，柳如是已經(jīng)14歲了，生得又是一個秀色可餐。但她卻素喜沉靜，徐媽媽多次帶她山局，她都是冷冷地坐在一旁，叫她唱曲，她就唱上一段，然后叉坐回角落。如果遇到有輕浮的男子想要調(diào)戲于她，她就會柳眉倒豎，冷若冰霜。一來二去，誰都知道了“十間樓”有個“冰美人”。

這位徐媽媽雖然是個老鴇，但為人并不惡毒，心地也算善良，再加上她是真心喜歡這個小姑娘，是以她對柳如是的這種行為，不儀沒有說過一句嚴(yán)話，反而打心眼兒里覺得她就不應(yīng)該淪落風(fēng)塵……

正巧這時，曾做過內(nèi)閣首輔的周道登老爺告老還鄉(xiāng)，回到了老家吳江。周老夫人要買一個識文斷字的貼身的小丫鬟。徐媽媽就托人將柳如是轉(zhuǎn)賣給了周府。

——可能仃人要問了，徐媽媽既然這么喜歡柳如是，為何還把她賣給人家？因?yàn)橐恍杏幸恍械囊?guī)矩，如果柳如是到了一定的年齡，她還不讓她接客的話，那就算是壞了規(guī)矩，那她以后也就別打算再在這一行里混下去了；再者說，妓院畢竟是一個藏污納垢的地方，就算她能強(qiáng)行將柳如是留在身邊，當(dāng)一個正經(jīng)人家的女兒來養(yǎng)，但人言可畏，誰又會以為一個從小生活在妓院里的女孩子是干凈的？

二

就這樣，柳如是到了周府。這周老夫人也是受過良好教育的。看到柳如是麗質(zhì)天生，又懂琴、棋、書、畫，還會吟詩作對，因此對她極為寵愛，一時都離不開她，粗活兒、重活兒從不叫她沾手。

可是，這個都已年過六甸的周老爺卻是一個好色之徒。縱然是妻妾成群，仍不滿足，當(dāng)他看到母親身邊突然多出了一個豆蔻年華、秀色可餐的小姑娘時，不由得垂涎欲滴。一天，周老夫人去了廟里燒香，這位周老爺竟將柳如是叫迸了他的書房，把她給強(qiáng)奸了。

周老夫人回來后，發(fā)現(xiàn)異常，審山真相，就把兒子叫來，罵了個狗血淋頭。可是木已成舟，周老夫人也是無可奈何，叉架不住兒子的苦苦哀求，最后，竟然做主將柳如是許配給了兒子，讓她做了周道登的第十房小妾。

這周道登在得到了柳如是這樣一個美艷不可方物的小妾后，自然是欣喜若狂，每天只知待在她的房里不肯出來，并常常把她抱在膝上，教她讀書、吟詩。如此一來，自然就冷落了他的其他女人。于是，那些同仇敵愾的女人就結(jié)成了聯(lián)盟，要將她趕走。后來，她們竟想出了一個惡毒的法子，誣指柳如是與一和她年齡相仿的琴童私通，敗壞了家風(fēng)。

周道登開始不信，但經(jīng)不住眾口一詞，竟一怒之下，又將她賣回給了“十間樓”。（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