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喆
經濟數據發布,上半年GDP數據顯現經濟整體運行狀況平穩,韌性較強。當前,中國經濟基本面較好。
從存量來看,我們依然保持了經濟增速的穩健,從高速到中高速發展過渡較為平滑,舊動能中落后產能平穩壓縮,整體韌性較好,沒有出現不可控狀況或大的波動。從增量來看,無論是三次產業結構,還是高科技占比,抑或是對外貿易及投資結構都在不斷優化,經濟舊動能正在被新動能所取代。
與此同時,應該看到,下半年則仍會面臨一些特殊因素。當前全球保護主義、單邊主義抬頭,貿易爭端此起彼伏,中國經濟面臨外部壓力;中國正處于轉變發展方式的關鍵時期,國內加強監管、去杠桿等供給側結構性改革轉換期帶來內部陣痛。
從上半年來看,國際貿易爭端仍然停留于你來我往的“口水仗”,貿易政策、貿易摩擦的具體內容并未落地。必須看到,下半年,隨著貿易摩擦落地以及美國11月的中期選舉臨近,對包括中國在內的全球經濟將形成不確定性壓力。對于美國對華政策的“暫時性”和朝令夕改,以及“敲打”和“敲詐”,我們要據理力爭,沉著應對。另一方面,也要看到下半年整體外貿對經濟的影響仍不容小覷。尤其是在美國的“不確定”政策下,歐洲等經濟走向或不能保持繼續強勁復蘇,因而外部整體經濟壓力增加。
下半年,國內改革前期收縮壓力因時滯等原因已經顯現影響,在基建增速大幅下降的情況下,固定資產投資增速總體呈現快速下降的格局。后續既受國內經濟壓力影響,又受國際經濟壓力影響:貿易摩擦帶來的輸入性通貨膨脹與美聯儲持續加息帶來的通縮壓力,去杠桿帶來的收縮壓力和寬貨幣帶來的通膨壓力,同時存在。下半年政策恐怕在通縮與通脹間需要更好平衡。
這種復雜矛盾正說明,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已進入深水區,目前供給側強度有余而結構性手段不足,在金融去杠桿、地方債、房地產等問題上可能需要更多的基于邏輯的改革而非僅基于現象的調整。例如,目前房地產仍保持兩位數增長,而居民杠桿率攀升至歷史新高,就是極好的例證。應該看到,過去的問題不止是杠桿高低、房價高低,而是政策不透明、規則及利益攸關方不透明。房價剛一跌就忙著去“救市”,生怕危及地方利益。行政干預追求短期效應,追求剛性結果,卻不知道自己的底線在哪兒,導致改革剛剛有成效,就爆發各種“恐慌”。股市跌了兩天,就說是“股災”,匯市跌了兩天,就說是“匯災”。
行政干預的最大好處是強力,但同時往往罔顧市場規律,甚至出現旨在防范系統性風險,但過于心急,卻可能誘發系統性風險。過分追求結果,往往會在前期拼命加碼,導致矯枉過正,待政策影響顯現時,又使勁兒反向狂打方向盤,造成政策總是“過猛”,難以“穩”,也因此改革反而功虧一簣,難以“進”。
究根結底,還是罔顧市場規律?!叭ジ軛U”應是—個厘清“加杠桿”邏輯,從而讓行政力量讓位于市場,讓市場規律更適當發揮作用來均衡杠桿的努力。比如有人說,緊縮的時候小企業更受苦。可試想,寬松的時候,難道不是大企業更得益、小企業仍被“擠出”?“有陽光”的時候,燦爛的難道不仍然是如房地產等相關行業?這背后難道不仍然是利益集閉相關的明暗規則作祟?
經濟調控中屢屢出現悖論,其實不是經濟規律不尊重我們的意愿,而是我們根本沒有遵循經濟規律。寬還是緊,加還是減,本來不是問題。但行政沒擺正位置,政策制定方和政策受益方都依靠太長的行政之手,為自己的利益服務,不是在熨平市場,而是在加劇市場扭曲,導致政策往往從對沖變成同向,結果發生去杠桿應適當寬松與不緊縮根本不可能去杠桿的悖論。
有人擔心中國經濟的未來。人口紅利的消失,中國是否已經失去了繼續發力的引擎?應該看到,可供中國長足發展的動力其實還很充足。所謂人口紅利的減弱,沒有看到中國經濟本身的轉型升級也在帶來對人口的新要求,一種紅利退去,另一種紅利興起。中國人的能動性遠遠沒有被發掘完全,在他們創造價值的動力上的杠桿還遠遠沒有加上。各種行政力量與市場的不匹配,事實上擠壓了居民的消費,擠壓了企業的空間,也未能充分發揮人民想要創造財富、獲得財富的活力和動力。
我們不能低估轉型期帶來的“痛”,也不必高估要過的“檻”。改革要有決心,也要有恒心和耐心,切忌僅僅對現象性結果求快心切,而是應該堅定順應潮流、消除扭曲,釋放更大的市場化紅利,只有這樣,才能讓市場中海量的個體更加踴躍,中國經濟的再次騰飛仍可期待。
(作者系國家發改委國合中心首席經濟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