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宣宏宇
魏根生,中國美術家協會會員,深圳畫院客座畫家,安徽省中國畫學會理事,職業畫家。曾任《藝術界》雜志責任編輯,安徽師范大學美術學院、淮北煤炭師范學院美術學院等高等院??妥淌?。

“圣人含道暎物,賢者澄懷味像。至于山水,質有而靈趣……夫圣人以神法道,而賢者通;山水以形媚道,而仁者樂。不亦幾乎?”(南朝/宋/宗炳《畫山水序》)中國傳統山水畫肇始于魏晉而獨立成科于唐,歷經數代,雖不斷推陳出新,風貌流轉,但始終未離“乘物以游心”的“天人合一”之追求。作為自然造物,山水先天地蘊含著“道法自然”的奧義,但只有當人介入使其成畫,道才得以澄明。因而,畫山水不只是景致的再現,而更是人對自然的關照,“暢神”于天地之間,澄懷觀道。
因為持存著這樣的山水情懷,魏根生總是能在紛擾的現代生活中發現自然美與人格美的統一性及其超歷史性存在。在他的筆下,作為自然造化的山水流露著中國審美傳統中一脈相承的意境,任性的筆畫揮灑著放達的心性,肆意的水墨渲染出不拘的人格,逍遙的布局照亮了玄妙的神思……自然物象由此與超然的心像合而為一,“仰觀宇宙之大,俯察品類之盛,所以游目騁懷,極視聽之娛,信可樂也?!保|晉/王羲之《蘭亭集序》)相反,作為人工產物的城市卻全無張揚,在同樣生動的筆墨間,它們的聚集顯出謙卑,悄然融于天地、山川之間,充滿世事的滄桑與感慨。經由傳統的水墨語言,現代文明的得失一覽無余,而人的精神歸屬也由此被照亮。
人出于自然并歸于自然,但其過程卻常常體現為人與自然的對峙。為了矯正這種偏離,在認識上應“以輔萬物之自然而不敢為”,在行動上則以親近自然為實踐。懷想宗炳一生“棲丘飲壑,三十余年”,好山水、愛遠游,歸來將所見景物繪于壁上,自贊其至美、至樂之境,曰:“撫琴動操,令眾山皆響。”魏根生雖不能如古人那樣回歸純凈的自然天地,但就心境而言卻并無二致。從某種意義上說,現代文明亦是歷史的現實,亦即一種“自然”結果,關鍵的問題是置身其中的人如何自處,怎樣取舍?“是以陶鈞文思,貴在虛靜,疏瀹五藏,澡雪精神?!保铣?梁/劉勰《文心雕龍·神思》)山水也好,城市也罷,若懷“虛靜”之心,又何不能“超然世外,欲乘物以游心,逍遙馳騁”(《莊子》·《人間世》篇)?所謂“世事無相,相由心生”(《無常經》)是也!


或許,在浮躁與寧靜之間不過是一步之遙,何去何從一如于絹素上的作畫:“夫昆侖山之大,瞳子之小,迫目以寸,則其形莫睹,迥以數里,則可圍于寸眸。誠由去之稍闊,則其見彌小。今張絹素以遠暎,則昆、閬之形,可圍于方寸之內。豎劃三寸,當千仞之高;橫墨數尺,體百里之迥。是以觀畫圖者,徒患類之不巧,不以制小而累其似,此自然之勢?!保铣?宋/宗炳《畫山水序》)恰是因為循了“自然之勢”,魏根生所繪,無論是用自然景致抒發人文意趣,還是用東方筆墨寫西方之城,總能絲絲入畫。這源于他對“圣賢暎于絕代,萬趣融其神思”(南朝/宋/宗炳《畫山水序》)的理解,以及對“外師造化,中得心源”(唐/張璪《歷代名畫記》)的體悟。
魏根生的山水情懷是傳統的,山水畫則是當代的,也是超越地域的。一脈相承的自然精神讓魏根生的筆墨擁有了時代的生命力和普遍的感染力。在他的筆下,山還是山,水還是水,只不過山水之間多了些許興情:“山沓水匝,樹雜云合。目既往還,心亦吐納。春日遲遲,秋風颯颯。情往似贈,興來如答?!保铣?梁/劉勰《文心雕龍·物色》)因為興情,物我相忘,在“暢神”的山水心境游歷中再度重申了人與自然的關系:“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為天地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強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遠,遠曰反。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