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前

李雄峰

終于還是走到這一天，要奔向各自的世界……

確（兒子名字）把手機放在墓碑前，里面放出了當年筷子兄弟唱得很火的一首歌《父親》，那也是我和確我們爺兒倆早年間K歌時配合最默契的一首歌，沒想到這么多年了，他還收藏著這首歌。

確就這么靜靜地坐在那兒，看著墓碑上名字，一如往日——跟我，他總沒有太多的話。同樣，對他，我有太多的話，還來不及表達，就……

確從挎包里拿出一個日記本，那是我最熟悉的本子，那是我和確我們爺兒倆共同經歷的很多的生活瞬間我怕忘了，就記下來了。確不在身邊的日子，每每想念得緊的時候，就拿出來翻翻，感覺確瞬間就回到了我身邊——

那年秋天，我帶著兩歲的確去天安門廣場看花燈。但是，趕上大堵車，十幾公里的路按厘米挪窩兒，竟天都耗黑了，也冷下來了。怕確不禁風寒，于是放棄了去看花燈的想法，下了公車，準備打車返程。然而，等了許久，不見車來，見確已經顯出寒冷狀，索性把大衣解開，把確圍在懷里，系上扣，抱起他來走。可是，一路無車。懷里的確也顯得沉重了。“爸，放我下來吧。”確向我發出了請求。“為什么？”我問。“咱們跑怎么樣，這樣你不用抱我了，咱們也都不怕冷啦！”確，你知道嗎，那一刻，爸的心被幸福的淚水浸泡著溫暖著。

十歲的確，開始跟我頂嘴了。有一次，確的學習成績出現了滑坡，我很耐心地告訴確：學生的本職工作就是學習，你這樣的成績很難對自己有個滿意的交代吧？確聽了我這番話，竟沒打磕巴地回我道：你的本職工作還是做體育的呢，足彩怎么一次都沒猜中呢？一句話，竟說得我啞口無言。確，你知道嗎，轉身回屋，關上房門，為你這句話，為你的急智，爸樂噴啦……

人，大多好了傷疤忘了痛。但，老爸我卻忘不了那年受傷后的疼——心疼你。一次意外跌傷，讓我無法躺平休息，是確的前后照料，讓我快速恢復。確第一次體會到了照顧長輩的不易，而我則心疼你連熬了幾天。—確，你知道嗎，從那次傷痛起，爸知道了要從此善待自己，要快樂健康地生活，最大限度不成為拖累你的包袱……

確不在身邊的那些日子，我意識到自己愈發抑郁了，試過各種方法卻無法走出那越陷越深的黑暗，一個當爹的就快要被擊倒了。就在這時，確在父親節發來了一張四格漫畫，畫上的你和我依偎在一起的場景，成了黑暗中的一抹光亮——以往都是老爸幫助你走出困境、逆境，而今，你的小畫卻足以讓為父重生。確，你知道嗎？每次收到你四格漫畫的日子，我就稱為“小畫兒節”，那些小畫，爸都打印出來，粘貼在日記本里了留給你，想我了，就看看……

確合上了日記本，我看到他掛在臉上的淚，可千言萬語已是哽咽在心，無法說出。確撫摸著墓碑上我的名字，反復地撫摸著，我卻可以聽見他的心聲：爸，我愛你……

墓碑前的手機里，筷子兄弟還在唱：你牽掛的孩子呀，長大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