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者的悲劇：從后殖民女性主義解讀《藻海無邊》

摘 要：簡·里斯的小說《藻海無邊》，被認為是對《簡愛》中的瘋女人伯莎的解讀和改寫。在《藻海無邊》中，女主人公安托瓦內特從小被歧視、被壓抑，結婚后被剝奪了財產和自我身份，被她的丈夫認定為是一個“瘋女人”。本文從后殖民女性主義的角度來解讀《藻海無邊》所反映的“他者”的悲劇主題，試圖證明安托瓦內特的悲劇根源是殖民主義和父權制度。在殖民主義和父權制度的雙重壓迫下，被他者化是必然結局。

關鍵詞：殖民主義；父權制度；《藻海無邊》；他者

作者簡介：方舒（1994.2-），女，江蘇揚州人，陜西師范大學2016級碩士，研究方向：英語語言文學。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8）-15--02

一、引言

簡·里斯的最后一部長篇小說《藻海無邊》被視為她的巔峰之作，而她本人也因為這部小說收獲了無數的贊譽。小說以十九世紀三十年代的牙買加社會為背景，以女主人公安托瓦內特作為一個同時被黑人社會和白人社會排斥的、在夾縫中生存的混血女子，其受到種族主義和父權制的迫害之悲慘遭遇為主線。

作為夏洛蒂·勃朗特《簡·愛》的前傳，《藻海無邊》把《簡愛》中“閣樓中的瘋女人”從幕后拉到臺前，真實地為讀者展現了一個原本美麗富有的克里奧爾女子如何走向“瘋癲”的全過程。簡·里斯本人也直言“《簡·愛》中瘋女人的形象一直像鬼魂附身似地纏得她日夜不得安寧”，所以她想“用新的角度撰寫一部以瘋女人身世及遭遇為題材的小說”，填補原書的空白。于是，《藻海無邊》得以問世。

從后殖民女性主義角度出發，本文將結合文本分析，從后殖民女性主義的角度來解讀《藻海無邊》所反映的“他者”的悲劇主題，試圖證明安托瓦內特的悲劇根源是殖民主義和父權制度。在殖民主義和父權制度的雙重壓迫下，被他者化是必然結局。

二、后殖民女性主義

后殖民主義和女性主義都是少數話語的代表，“各自反抗相似的壓迫，因此兩者有著天然的共同之處，也自然地結合構成了后殖民女性主義。”后殖民女性主義（Post-colonial Feminist Criticism）起源于1980年初，以女性主義批評為基礎，將性別問題放在國家、種族、地理、階級等因素中去討論，從而豐富補充了后殖民主義批評。

后殖民女性主義批評的是殖民主義和男性中心的權力話語對于第三世界女性的遮蔽和歪曲，強調女性主義批評話語的多元多層次性，要求掌握女性話語權，拒絕成為啞言主體。反對性別問題上的同一性和均質化，要求全面反映所有處于被壓迫情境中的女性，關注跨文化的性別差異性。

“雙重殖民”指女性在被殖民統治和壓迫的同時，還同時受到了父權制度的壓迫。《藻海無邊》中的女主人公安托瓦內特則是被“雙重殖民”的典型案例。

三、種族壓迫下的他者

從小生活在英國帝國主義和黑人本土文化的夾層，女主人公安托瓦內特一直被視為“異類”。對于英國在西印度群島的殖民統治者來說，克里奧爾白人和黑人及混血種人一樣都是被殖民的對象，是低于高等純種白人的“低等種族”；相對于黑人和混血種人，克里奧爾白人又代表著早期的殖民者，是給他們帶來壓迫和痛苦的象征。這種殖民者和被殖民者的雙重身份使克里奧爾白人的文化身份模糊不清，處于一種尷尬的夾層境地，既受到土著人的仇視，也得不到英國殖民主義者的認同。

在黑人眼里，安托瓦內特具有白人血統，曾是奴隸主的女兒，所以在奴隸制廢除后，之前奴隸制給黑人帶來的傷害和疼痛轉換為黑人對包括女主在內的仇視和報復。安托瓦內特曾經一起“同吃，同睡，同在一條河里洗澡”的好友蒂亞，當白種奴隸主失勢后，甚至朝她扔了石頭，曾經安托瓦內特以為能融入的黑人文化家園向她緊閉了大門。然而，另一方面，因為她出生于西印度群島，她的母親是克里奧爾人，所以又被白人視為非純種的“低等種族”，白人叫她“白黑鬼”（White Nigger）。她猶如生活在夾縫之中，哪一方也不愿接納她。所以在奴隸制廢除、白種克里奧爾人失去經濟和社會地位后，在種族沖突以及種族歧視的影響下，女主同時遭受著純種白人和當地黑人的仇視和壓迫，成為了沒有地位的邊緣他者。

四、父權制社會下的他者

在父權制社會中，女性是附屬于男性的存在，處于受壓迫受歧視的等級，被剝奪了人身自由，喪失了話語權，成為了被壓迫的他者。女主人公安托瓦內特則是典型的父權制社會受害者，她分別受到來自繼父、同父異母的兄弟甚至自己丈夫等男權的壓迫，最終淪落成了性別他者，一步步走向瘋癲。

種族壓迫是安托瓦內特悲慘命運的社會根源，父權制度即是造成她失敗婚姻的根本原因。青春時期，女主人公曾經有過喜歡的男孩，但因為繼父梅森的反對，她在修道院住了幾年之后，在繼父父子和羅切斯特父親和哥哥的安排下，以三萬英鎊作為陪嫁，嫁給了羅切斯特。并且按照當時的英國法律，安托瓦內特結婚后的財產歸丈夫羅切斯特所有。他們的婚姻并沒有愛情，只有對錢財的貪圖，是父權制下以男人的意愿為主宰、以女人失去自由為代價的一場不公正的買賣。在這場交易中，羅徹斯特獲得一大筆豐厚的嫁妝，而安托瓦內特付出了失去自由和金錢的巨大代價。

羅切斯特的娶親實質上是一種變相的殖民統治和赤裸裸的金錢交易，安托瓦內特就是他所要征服和占有的對象。當女主人公不想出嫁時，羅切斯特第一個反應卻是“這一來真要我出丑了。我可不喜歡充當遭到這個克里奧爾姑娘拋棄的失意求婚者的角色回到英國去”。為了得到她，“我熱情地吻她，保證給她安寧、幸福和平安”，所以黑人保姆克里斯托芬辛辣尖銳地指出“大家都知道你是圖她的錢才娶了她，你把錢都拿走了。接下來你就要氣死她，因為你妒忌她。她比你強多了，血統也比你高貴，她也不在乎錢……你耍了她。她眼睛里只有你。可是你卻一心想氣死她”。羅切斯特如愿以償地得到了大筆的金錢，但他并不滿足。之后，因為莫須有的謠言，羅切斯特就篤定的認為女主是“不貞的存在”。且當他知道安托瓦內特的家族病史后，對她的厭惡之情更甚，認為她的“瘋母親”的家庭背景有損于他英國紳士的體面。他把安托瓦內特的名字改成典型的英國名字——伯莎（Bertha），對外聲稱她已經發瘋并將她囚禁。在兩人的婚姻關系中，安托瓦內特不僅被剝奪了財產、人身自由和話語權，甚至連名字也被剝奪。名字是身份認證的重要標志，羅切斯特為妻子重新命名這一情節意味深長，說明了女性話語權的徹底喪失，象征了男性對女性的獨立性、主體性、自我身份及個人自由的剝奪與全盤否定。在男性話語占主導的社會和在殖民統治的夾縫困境中，安托瓦內特必然被邊緣成了沒有地位的他者。

五、結語

《藻海無邊》中的羅徹斯特正是造成安托瓦內特悲劇的殖民主義和父權制度的化身。作為殖民者的象征，他居高臨下地這樣描述著牙買加島上的人，認為這個地方“不但荒涼，而且險惡”、“陰陽怪氣的地方，陰陽怪氣的人”、當地人“說的不是英語，而是島上通用的法國腔土話”。這些都淋漓盡致地體現了他作為殖民者的優越感。除了根深蒂固的殖民者心態，羅切斯特還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父權制度貫徹者。在剝奪了安托瓦內特的財產所有權后，羅切斯特進一步剝奪她的獨立身份、人身自由和話語權，對外宣稱她“瘋了”。他甚至也剝奪了她的名字，稱她為“伯莎”。作為一個徹頭徹尾的男權者，他的男權意識淋漓盡致地體現在該小說中，也正是殖民統治和父權制度的雙重壓迫使安托瓦內特逐漸成為被邊緣化的他者。

作為“雙重殖民”的受害者，安托瓦內特長期遭受殖民制度和父權制社會的壓迫，喪失了身份和話語權，即使她嘗試發出自己的聲音，也會被殖民者通過各種手段鎮壓下去。于是，她被迫成為了沉默的“他者”。“他性”同樣使她失去了自己的主體性。殖民者對他們的“他者化”使其失去了對自我身份的認知，轉而認同殖民者賦予他們的身份特征：他們或拋棄自己的本真文化，或失去了主宰自己命運的權力，或完全迷失自我，失去個人自由，最后走向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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