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國良說畫

潘世勛、蔣采萍夫婦

今天我?guī)Т蠹野菰L一對夫妻、兩位非常著名的畫家。他倆都畢業(yè)于中央美術(shù)學院，妻子曾師從蔣兆和、李可染、李苦禪、葉淺予；丈夫曾師從吳作人、王式廓、董希文、艾中信。大家看到這些名字一定會想：絕對是群星璀璨！那么，這兩位老畫家到底是誰？且聽我慢慢講述。他們不僅自己是著名畫家，一生中有很多世人矚目的美術(shù)創(chuàng)作，而且他們?yōu)橹袊佬g(shù)教育和發(fā)展事業(yè)做出了很大的貢獻。他們的名字叫潘世勛、蔣采萍。

蔣采萍先生也是我的老師，我在中央美院讀研究生的時候，蔣老師給我們上過課。她的老師又是我的老師，蔣兆和先生、葉淺予先生也教過我。所以那時候中央美術(shù)學院真的是大師云集。其實潘世勛、蔣采萍二位先生很早就開始從事教育事業(yè)，潘老師畢業(yè)是1960年，蔣老師畢業(yè)是1958年，到2009年他們的教師生涯就已經(jīng)五十多年了。但是以后還一直在進行教學，到現(xiàn)在應(yīng)該說一直沒有斷。而且我倒覺得他們退休以后比以前更忙了，尤其是蔣老師重彩班、研究生班，全國各地來的學生，都要學工筆重彩，學她這種新的顏色的工筆重彩，她同時還在香港中文大學、臺灣藝大等大學去講學，可以說她的工筆重彩，特別是繼承壁畫重彩的這個專業(yè)有很多人有興趣，學的人也很多。二位八十多歲高齡的老師雖然一直忙于事業(yè)，但看上去非常康健，精神矍鑠。我想主要原因是一個一直畫畫的人，他們心里一直有斑斕的色彩，因為具有藝術(shù)家的性格，心情比較開闊，什么都放得下，很包容，所以跟一般人不太一樣，不僅熱愛生活，而且有博愛，所以人就會顯得年輕。

當然這跟二位老師多年的恩愛也有關(guān)系。在他們談戀愛的那個時代，青年人不看房子，不看票子，不管物質(zhì)條件如何，就看對方人品好，畫畫好。可以說他們的愛情故事也是很生動有趣的。當年的蔣老師不是美術(shù)學院最漂亮的，她曾埋怨潘老師從來都不畫她，但蔣老師就是畫的好。因為兩人在畫畫上有共同語言，還都喜歡看書，所以成為了藝術(shù)和生活的一生伴侶。他們的定情物是他送她一本《詩經(jīng)》，她送他一本郭沫若的《蔡文姬》。他倆攜手一生，有聊不完的話題，當然也有打架的時候，因為工作他們不得不分居兩地，獨處的時候更多。特別是近些年，都各自有自己的畫室，所以更多的時間是獨處。

潘世勛、蔣采萍的代表作

我們先看看蔣采萍老師的代表作《三月三之夜》。此畫畫的是廣西侗族三江的一個民俗三月街。說的是每到三月街的時候，方圓多少里的人都挑著擔、趕著牛羊到一個河邊匯集，也叫來趕集。有的是劃著船順著江下來的，有的是逆流而上到這兒，大家都集中在這個地方，也就會發(fā)生很多特別有趣的故事。蔣先生的這幅畫以侗族為主，描寫三月街里的故事。這里男女談戀愛叫坐妹，就是三月街這一天，所有有姑娘的家，門全要開著，小伙子隨便到這兒來，帶著吃的，一邊吃一邊挑選他們心儀的姑娘。看上的姑娘，小伙子可以坐在姑娘腿上，這就叫坐妹。

蔣采萍老師的這幅畫就帶點妹子在等小伙子的意思。畫面中幾個女子坐著或站著在那兒等待，周圍環(huán)境是河邊和圓石頭。這正是三月街一個情節(jié)，晚上女子坐在河灘上。這里需要說的是這個工筆畫，一般畫晚上是很難畫的，尤其畫這么個調(diào)子，是冷調(diào)子，我覺得就更加難了。大家知道傳統(tǒng)的工筆畫都是白背景，或者是加點什么其他環(huán)境，加點樹枝等比較簡單，如何畫出一種調(diào)子，而且把調(diào)子深進去一個藍底，這以前都沒有人畫過。畫面中的這個調(diào)子特別舒服，深的背景跟藍的衣服、黑的裙子，加上灰的地，感覺畫面特別協(xié)調(diào)、特別安靜，能反映出姑娘朗那種等待的心情。

蔣先生的工筆作品，首先得力于她的寫生，以前一些老先生畫工筆人物的時候，習慣就是一個套路，比如三白臉，就是眼睛該怎么勾，鼻子該怎么勾，是有一個模式，而蔣先生的作品沒有。她完全是從生活中來的，讓人能感覺到畫面中的人很像生活中的某個人。我覺得這就是她的本事，這也是蔣先生的一個看家本領(lǐng)。

我們再來看看潘世勛老師的代表作《翻身曲》，這是他最早的成名作，是一組素描。《翻身曲組畫》有好幾幅，當時畫成的就是五幅，這套組畫在當時影響特別大，出來以后很轟動，而且還出了郵票，五聯(lián)票，在那時是相當不簡單的，需要經(jīng)典中的經(jīng)典，而且用素描形式來印郵票，在當時也很少見。在中國美術(shù)史上有兩張素描可以說是經(jīng)典的，一個是王式廓的《血衣》，一個是潘世勛的《翻身曲》。可見他這個作品，在當時的影響力以及在藝術(shù)上、在美術(shù)史上的位置。所以我覺得這組作品奠定了潘老師在畫壇的地位。

這組畫畫的是西藏剛剛解放時候的翻身農(nóng)奴，其中《翻身曲一》畫的是農(nóng)奴收工回來那一瞬間每個人的性格、特點、動作，畫中的每個人都是活生生的，一點都不概念。畫中的人無論在吹翻身曲，還是那個婦女臉上洋溢著當家做主后的那種自豪感，一看就知道這是從生活中來的人物形象。畫面中的婦女不像我們一般看的傳統(tǒng)的仕女形象，一種病態(tài)的樣子，這個婦女很健康，能體現(xiàn)翻身做主的自信。畫中每個人都有一個精神面貌，就是奴隸從長期受精神壓迫到精神解放的變化，展現(xiàn)的是他們真正從精神上成為主人的主題。

當時潘老師從西藏寫生回來的時候，正趕上北京市要舉辦美展，希望他能參加，可還剩四天時間要交卷，畫油畫來不及了，所以潘老師當時就畫了素描，本來想畫一張，后來一想，一張很難表達他在西藏所見所聞的眾多感受，最后就畫成一組素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