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國，艦魂

張趙樂

2017年6月，軍艦出訪瓦努阿圖共和國。

南半球還是冬天。

照例，我們應(yīng)該早上10點(diǎn)整駛?cè)氪a頭，在這之前，我們會在附近碼頭稍候。

8點(diǎn)剛過，遠(yuǎn)遠(yuǎn)地，隱隱約約聽到了國歌。走出船艙，撲面的寒風(fēng)吹得我縮了下身子，朦朧中，看到了一片紅色。

9點(diǎn)半，軍艦慢慢駛近了，按照禮節(jié)，我們所有艦員穿好軍裝，帶好白手套，站在了艦舷靠岸一側(cè)等待接受檢閱。軍艦停靠是個麻煩事，體積大移動不便，又要防止碰撞，只能一次次做細(xì)微的調(diào)整，船速很慢。又靠近了，我們安靜等待，岸上的人也安靜等待，只有瓦方軍樂隊不斷奏著兩國國歌。

隨著一聲長鳴笛，我們所有人立正，向岸上揮手致意。我站的位置很高，看見岸上的人都是仰著頭看我們，他們努力地跳起來，向我們揮動著手里的國旗，大喊：“祖國親人來了！”

這一刻，看到他們，我有點(diǎn)想家了。

瓦努阿圖共和國總理親自來碼頭，雙方致辭，上艦參觀，直到中午，我們才下到陸地上。我開開心心地跑下旋梯，望向四周，還有很多人沒有離開，因為下午是艦艇開放日，當(dāng)?shù)厝A人華僑都可以上艦參觀。我剛好負(fù)責(zé)當(dāng)天的安檢工作，每批上艦不能超過15個人，大家都耐心在船下排隊。有位40歲左右的商人，說他一早兒就等在了船下，我好奇地問：“艦艇可能下午1點(diǎn)才會開放，您怎么來得這么早？”

他說：“我是從另一個城市過來的，開了一晚上的車才到，就是為了能看一眼我們國家的軍艦。”

側(cè)頭看向他，眼下淡淡的青色配著格外明媚的笑。我沖他笑笑，上船向領(lǐng)導(dǎo)報告，要不我們早點(diǎn)開始吧。

大概下午3點(diǎn)，我看到了一個坐著輪椅的姑娘，沒有排在隊伍中，而是在離船最近的位置安安靜靜仰頭看著。

5點(diǎn)，我們要結(jié)束活動了，我又看到船下那個小小的身影。走過去，她看看我，問：“是要結(jié)束了嗎？”

我回答：“是。”

像是怕看到她失落的樣子，我趕緊補(bǔ)了一句：“你想上去看看么？”

她笑笑說：“我想，但是上不去。”

我轉(zhuǎn)頭看著高高的旋梯，每一步都為了防滑有一道棱，輪椅上不去。船上的班長這時也看向了這邊，我蹲下，盡量平視地看著她，說：“可以，你等等我。”我跑上了船，跟班長說了，他沉默片刻，接著帶了三個人跑下去，一人一角一步步把輪椅抬了上來。

幾天的時間過得很快，轉(zhuǎn)眼間我們就要離開了。因為港口正處于忙碌期，我們原打算上午就走，但是推不過親人們的熱情，其實也是我們的不舍，一直挨到下午，再到晚上，最后定在了凌晨出發(fā)。那天，又下起了小雨，混著絲絲涼風(fēng)，我們早先說好了，不用送了。可是提前一個小時，他們還是來了，首長披著雨衣下船和大家一遍遍地握手，一遍遍地道別，最終還是得走了。解開繩攬，鳴笛，船慢慢駛出了。筆直的碼頭，筆直的航路，我們開得很慢。岸上的親人不停地喊著“祖國萬歲！祖國親人一路平安”，一直到我們遠(yuǎn)遠(yuǎn)只能聽見海風(fē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