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千年好一個盛世長安

文 / 張永軍

大唐芙蓉園

當你穿梭在西安的大街小巷，是否感受到這里周身都散發(fā)著歷史和文化的氣息，就連每一塊磚、每一片瓦、每一寸土地都有著自己的故事和傳說。多少帝王將相、才子佳人在這片土地上盡顯風流，有多少詩文經(jīng)律、書畫雕藝在這片土地上栩栩如生……

當你在大小雁塔，仰望圣僧，聆聽晨鐘；或是在大明宮、興慶宮遙想皇城；或是在曲江池畔、芙蓉園內(nèi)流連唐詩雅韻；或是在興教寺、青龍寺、香積寺叩拜佛光，抑或是在含光門前、朱雀門前、明德門前感懷歷史的年輪……你可曾想到1400年前的長安城，知道在那久遠年代里的“長安范”？就在那時，是大唐長安，寫就了中國歷史上最厚重、最輝煌的一章。

古老的西安，經(jīng)歷了周秦漢隋1700多年的歷史輪回，公元618年輾轉來到了盛世大唐，從此之后的290年間，在長安這座帝王都上，演繹了一段又一段的大唐傳奇。而在1400年后的今天，西安這座城，留下的不僅是訴不盡的滄海桑田，還有那用歷史堆積起來的歲月典藏。

回望唐朝，這是中國封建社會文明發(fā)展的黃金時代，大唐有著無與倫比的國際形象和世界影響力，“四海一家”“混一夷華”“萬國來朝”“萬民來商”，成為當時真正意義上的“天下國家”。

回望長安，作為大唐首都，政治、經(jīng)濟、文化、教育、交通的中心，是世界上第一個人口超過100萬的國際化大都市，是亞洲乃至世界的中心，吸引著來自世界各國的商人、使者、學生，有著十足的“國際范”。

繁榮的長安 一個中華盛世

先來說說大唐的都城長安，作為當時世界上最大的城市，周長36.7千米，東西長9721米，南北寬8651.7米，面積84平方公里，是現(xiàn)在西安城墻內(nèi)面積的9.7倍，洛陽的1.8倍，明南京城的1.9倍，是公元447年君士坦丁堡的7倍，公元800年巴格達的6.2倍，是古羅馬的7倍，是最大最繁榮的國際都市。

整個長安城按中軸對稱布局，由外郭城、宮城和皇城組成。城內(nèi)街道縱橫交錯，劃分出110座里坊。白居易的詩云：百千家似圍棋局，十二街如種菜畦。城市就像詩中所描述的那樣呈棋盤狀布局，由11條南北大街和14條東西大街分割而成，全城以南北向的朱雀大街為中軸線，寬155米，把長安劃分成東西兩部分，各大街車水馬龍、熙熙攘攘，十分熱鬧，街道兩側植被茂密，加上其中點綴的河水、園林和花朵，使得長安城更加美麗動人。

美國著名的漢學家費正清在《中國：傳統(tǒng)與變革》中寫道：長安的這種布局從一個側面展示了唐朝初期的統(tǒng)治是多么井井有條，寬闊壯觀的市容代表了王朝的繁榮富強，中國在7世紀時遙遙領先于世界各國。

恐怕全中國沒人不會背《木蘭詩》，而西安就是故事的發(fā)生地。“東市買駿馬，西市買鞍韉。”東西兩市就在西安，“東西”二字也來源于此。東市和西市是長安的經(jīng)濟活動中心，也是當時全國工商業(yè)貿(mào)易中心，還是中外經(jīng)濟文化交流活動的重要場所，東市主要是為貴族服務，西市則是平民化、國際化。這里商賈云集、商店林立，物品琳瑯滿目，貿(mào)易極為繁榮。

東市位于長安城東，東西南北各長約1000米，四面各有兩個門，呈井狀分布，把東市分為九個區(qū)域，北宋初宋敏求作的《長安志》記載，東市經(jīng)營的商品門類有220行，“四方珍奇，皆所積集”，唐武宗時，一天東市失火，燒毀曹門以西12行4000家，東市由于靠近三大內(nèi)（西內(nèi)太極宮、東內(nèi)大明宮、南內(nèi)興慶宮）、周圍坊里多皇室貴族和達官顯貴第宅，市場經(jīng)營的商品，多上等奢侈品，以滿足皇室貴族和達官顯貴的需要。

西市始建于隋，興盛于唐，在隋代被稱為“利民市”，唐代避諱李世民的名字，改為利人市，位于長安城西，南北為1031米，東西為927米，街道寬近150米，成為公元7世紀全世界最大的貿(mào)易中心。西市四面各開兩門，形狀與東市一樣，街寬各百步，兩側有衣肆、藥材肆、絹行、秤行、帛行。經(jīng)營各種商品交易的商賈近千家，大街四周又設很多客棧酒肆以及飲食攤位，西市周圍多平民百姓住宅，市場經(jīng)營的商品，多是衣、燭、餅、藥等日常生活品。西市商業(yè)較東市繁榮，是長安城的主要工商業(yè)區(qū)和經(jīng)濟活動中心，因此又被稱之為“金市”。在這里，通過絲綢之路來到長安的商旅和行人絡繹不絕，阿拉伯、西域和中亞商人也多聚集此地，東羅馬帝國、大食、印度、波斯等地的香料、藥材、象牙、胡椒等大量傳入中國，中國的瓷器、金銀器、絲綢、茶葉以及造紙術等技術也傳入西方。西市中有許多外國商人開設的店鋪，如波斯邸、珠寶店、貨棧、酒肆等。其中許多西域姑娘為之歌舞侍酒的胡姬酒肆，則時有少年光顧。李白《少年行》就有“五陵少年金市東”，“笑入胡姬酒肆中”的詩句。

費正清寫道：“作為橫跨中亞陸上商路的東端終點，以及有史以來最大帝國的都城，長安城市擠滿了來自亞洲各地的人。”這些外國人來到唐朝都城，不僅帶來了豐富多樣的文化、宗教，也帶來了經(jīng)濟上的發(fā)展和商貿(mào)的盛行。

開放的大唐 一個包容的中心

唐太宗李世民是位雄才大略的君主，他在《貞觀政要》中說道：“自古皆貴中華，賤夷、狄，朕獨愛之如一……朕所以成今日之功也。”正是他的這種兼容并蓄的執(zhí)政理念，使得唐時的開放精神與包容精神，是歷朝歷代皆難企及的。在大唐時代，“四海一家”“混一夷華”，打破了狹隘的民族主義與地域界限，在繼南北朝“五胡融華”之后，進行了大幅度民族更新，讓唐朝成為中國古代大一統(tǒng)的帝國。

據(jù)資料統(tǒng)計，大唐境內(nèi)僅北方境外部族內(nèi)遷移民至少在200萬以上，唐人的開放包容性，不僅推倒了地理與觀念性質上的國境界線，更是從根本上打破了民族之間的種族壁壘。開放包容，是大唐帝國包羅四方的大中華姿態(tài)，成為那個時代的主旋律。

大唐西市

西安開元廣場

唐玄宗時代，直轄321州，邊疆州則有800個，人口至少有5000萬，而當時歐洲最大的國家，人口也不到300萬。公元8世紀，與大唐交往的國家達到200多個，除中亞的康國、安國、石國、曹國等對唐帝國維持朝貢關系外，東羅馬帝國不斷派使節(jié)到長安，新羅使節(jié)到唐長安朝貢達89次，阿拉伯大食使節(jié)進入長安約39次，拜占廷使節(jié)有7次，斯里蘭卡使節(jié)有3次，日本遣唐使有15次。至于史書記載不詳?shù)某r、印度、尼泊爾、緬甸、波斯以及西亞、北非諸國到長安出使的史實，更是不勝枚舉。

當時日本正處于社會變革時期，即不斷派人到中國學習，每次派出的遣唐使團多達百人以上，有時多至五百余人。穆罕默德在《古蘭經(jīng)》中對自己的弟子們說：“學問雖遠在中國，亦當求之。”《舊唐書西域傳》記載，唐高宗永徽二年（651年），阿拉伯帝國第三任正統(tǒng)哈里發(fā)奧斯曼派遣使節(jié)抵達長安與唐朝通好，唐高宗即為穆斯林使節(jié)敕建清真寺，此后雙方來往頻繁。

這種帶有朝圣性質的考察取經(jīng)，同樣也給唐人帶去了更為廣闊的視野，唐朝法令規(guī)定，“凡藩客至，鴻臚訊其國山川、風土，為圖奏之，副上于職方，殊俗入朝者，圖其容狀”。唐朝有專門的機構和官吏開展國際工作。

那時，在長安大街，胡服、胡食、胡藝隨處可見，大翻領、帶薄帷的帽子，各式各樣的文眉、彩妝、新異的發(fā)型，伴著雨點般急促的羯鼓、鳥鳴般清揚的羌笛，人們每天都在出席一場“世博會”。據(jù)余秋雨先生統(tǒng)計，長安街頭，多的是外國人。三萬多名留學生，僅日本留學生就先后來過一萬多名。外國留學生也能參加科舉考試，僅僅在唐代晚期，中科舉的新羅(朝鮮)士子就有50多名。他們不遠萬里來到大唐學習中國的文化、教育和典章制度，他們都進入當時世界上最大的大學——太學讀書，大唐甚至給每個留學生每月發(fā)放補貼和獎學金。

由于開明開放的對外政策和海納百川、兼容并包的胸懷和氣魄，唐朝奉行“中國既安，四夷賓服”的方針，在文化上也表現(xiàn)出足夠的自信心。那時的大唐帝國是許多外國人眼中的“解放區(qū)”，許多國家的人冒著生命危險也要來到大唐，從陸路、海路來到長安的異域商人和外國人很多，有不少外國人在長安娶妻生子，長期定居下來，成為大唐永久的居民。在長安獻藝的歌、舞、雜技、馬球等具有西域風格的運動項目傳入中國，成為當時十分流行的娛樂活動。不僅是首都，全國各地都有來自外國的僑民，尤其是新興的商業(yè)城市，僅廣州的西洋僑民就有20萬人以上。外國人在大唐就像在自己家一樣，享有和中國人同等的權利，不但可以經(jīng)商還可以做官。或許，在中國歷史上，只有大唐帝國才有如此令人心馳神往的魅力。

小雁塔

通達的絲路 一個向往的寶地

絲綢之路興于漢，而盛于唐。在大唐王朝，絲綢之路交往的繁榮進入了鼎盛時期。國際考古學界在埃及、兩河流域、伊朗高原、中亞細亞等地，出土過大量絲綢織品的文物，有的至今仍保存完好。自那時期，能種桑飼蠶的地方，已開始大量注意引進中國的絲紡技術。在長安、洛陽和廣州等地，出現(xiàn)了大量的胡商。他們從制售胡餅到珠寶、樂器，開了不少店鋪，有的多年不歸，把中國看成他們的第二故鄉(xiāng)。絲路繁華，也讓長安成為英國歷史學家湯因比筆下的“舊大陸文明中心所有城市中最具世界意義的城市。”

而這種繁榮與鼎盛，是建立在唐朝交通的便利上，隨著政治、經(jīng)濟、軍事的高度發(fā)達，唐朝通過一系列對外戰(zhàn)爭，尤其是唐貞觀九年（635年），大將李靖、侯君集和李道宗率軍進擊吐谷渾，打通了河西走廊，有力地促進了絲綢之路的繁榮。到玄宗時代，帝國疆域空前遼闊，東到大海，南及南海諸島，西到巴爾喀什湖，北達貝加爾湖畔，東北至黑龍江以北外興安嶺一帶。《舊唐書地理志序》記載，唐“東及海，南極盡林州南境，北接薛延陀界，凡東西九千五百一十里，南北萬六千五百一十八里”。唐帝國的影響力遍及全球，成為名副其實的霸主。

隨著唐朝疆域的不斷擴張和壯大，交通也得到極其重視。當時，長安和洛陽成為全國乃至世界的交通樞紐，通往各地的道路四通八達。從長安出發(fā)，東可行至洛陽，東北可行至幽州（今北京），遠達安北單于都護府（今內(nèi)蒙古），西北行至安西都護府（今新疆吐魯番）、北庭都護府（今新疆），遠達地中海、中亞，西南行至益州（今四川成都），遠達南詔（今云南大理）、安南（今越南）。與此同時，海上絲綢之路也得到快速發(fā)展，唐代的“廣州通海夷道”，是中國海上絲綢之路的最早叫法，是當時世界上最長的遠洋航線。海上絲路從中國經(jīng)中南半島和南海諸國，穿過印度洋，進入紅海，抵達東非和歐洲。這條航線全長1.4萬千米，途經(jīng)100多個國家和地區(qū)，成為中國與外國貿(mào)易往來和文化交流的海上大通道，并推動了沿線各國的共同發(fā)展。

這就是大唐，這就是長安，1400年前，就集門戶、要素、樞紐于一體，于中國，他是一個盛世；于世界，他是一個中心，一個文明、開放、包容的國際中心。

西安鼓樓

璀璨的文化 一個自信的大國

大唐絢麗奪目的文化，讓人目不暇接。那些歷史上熠熠生輝的名字，那些精美的詩篇、書法和畫作、音樂，讓多少人沉迷。

盛唐的文藝，有豐滿、有活力、有熱情，也摻雜著享樂、頹喪、憂郁和悲傷。

唐朝把詩歌推向歷史的巔峰，盛大的歌頌里，洋溢著欣欣向榮，揭開了中國文化歷史上最為燦爛奪目的篇章。

而大唐之所以為大唐，不僅是因為文治武功皆備，更因其獨具恢弘、豪放且鮮活的文化氣質和文化精神。

在大唐，開放包容的精神是歷朝歷代皆難企及，也正因這種精神，讓博大深厚的大唐文化融入了更多的外來文化，兼容并蓄。特別到了開元、天寶年間，大唐的文化在這種精神引領下達到了頂峰，涌現(xiàn)出一大批驚才絕艷之輩，所著經(jīng)典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

從文學、宗教、哲學、史學、書畫雕刻藝術到天文、地理、數(shù)學、醫(yī)學、科技等方面，基本覆蓋了當時世界上的社會科學和自然科學，這樣就形成了一個龐大的文化體系，在當時的世界上可以說是沒有的，大唐之所以被各界各國人所向往，原因可能也就在這，不僅于其繁榮。

從留下來的5萬多首唐詩，8部史書及書法、繪畫、陶藝、雕刻等等文學、藝術的典藏中，從李白、杜甫、韓愈等一大批詩賦中，我們可以看出，大唐是多么的自信，堅定自己文化的自信。

據(jù)史學家研究，隨著唐朝文化的成熟，文化的方向也在轉變，向現(xiàn)實世界轉變，向自由和人民靠近。這一點在詩歌中的表現(xiàn)極為明顯，詩人用自身的手筆和飄逸超脫的方式，抒寫著自己的喜怒哀樂。特別是韓愈掀起的古文運動，擺脫思想上的束縛，已接近口語的方式向著自我思想發(fā)展。

這就是大唐，文化自信下的百家爭鳴。那些曾經(jīng)的繁榮、璀璨的文化，為我們留下了太多美麗的瑰寶。

長安，令人向往、令人神往。不僅僅是因為他的富足與豪華，也不完全是因為再也無法重現(xiàn)的文化與文明，而是那份寄托于長安方能得以馳騁的大國氣派。

這就是大唐，這就是長安，穿越千年，好一個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