檢察機關提起環境公益訴訟的法經濟學分析

摘 要 根據2017年出臺的新民訴法，我國檢察機關可以對各項環境污染事件提起公益訴訟。但是在現實實踐過程中，環境公益訴訟的推行卻面臨著諸多問題。在實際操作中，對于是否可以由檢察機關提起環境公益訴訟仍然存在較大爭議，法學家們往往從法學價值的方面，對這一問題進行研究，但是大多數學者的研究都只停留在正義、公平等價值理論層面。本文使用法經濟學的研究方法，對檢察機關提起環境公益訴訟在成本、效率、社會效果等方面的優點進行分析，論證了環境公益訴訟由檢察機關提起的優越性。

關鍵詞 檢察機關 環境污染 公益訴訟

作者簡介：蔡曉嚴，揚州大學。

中圖分類號：D926.3 文獻標識碼：A DOI：10.19387/j.cnki.1009-0592.2018.07.049

隨著社會的不斷發展，工業化污染的現象日益嚴重，環境侵權案件也不斷增多，對社會經濟發展的影響愈加嚴重，對人民的個人人身安全、財產安全也造成了一定的侵害。根據我國2012年修訂的《民事訴訟法》規定 ，法定機關和有關社會組織可以就一些環境污染行為向法院提起公益訴訟。但是這一規定并沒有明確具體的法定機關。2017年再一次修改《民事訴訟法》，并且在原有第五十五條的基礎上新增一條，將人民檢察院納入公益訴訟的主體，使得公益訴訟中的“有關機關”不再模糊不清。我國于2014年修訂的《環境保護法》中也對環境公益訴訟的訴訟主體進行了明確規定 ，但是無論是《民事訴訟法》還是《環境保護法》，都沒有把公民和企業這樣的個體放到公益訴訟的主體范疇之內。立法者的立法意圖到底是什么？下文將從法經濟學的角度進行分析。

一、 環境保護的經濟學分析

（一） 外部性與環境污染

外部性是指商品與服務交易雙方之外的人被迫接受的成本或者收益。可分為正外部性和負外部性，正外部性指的是第三方因這一交易而獲得收益，第三方人并不需要為這一收益付出額外的花費。比如養蜂人和鄰居的果園：養蜂人的蜜蜂不僅給養蜂人帶來蜂蜜，也為鄰居家的果園授粉。負外部性指的是第三方因這一交易而遭受損失。比如化工廠排放的污水污染了下游居民的飲用水。

經濟活動的負外部性就是環境污染產生的一大重要原因。自然環境（河流、山川、草原、森林以及空氣等）具有公共物品的性質或者說是社會成員的公共財產。這些公共財產卻被部分人的經濟活動所侵害，慢慢地加劇了環境污染。而作為經濟活動的直接行為人，沒有花費更多的成本處理經濟活動產生的污染物，經濟活動未將這些負面影響納入市場交易成本，使得這類經濟活動的生產成本降低，而從中受益。但是作為第三人的社會公眾要么生存在已經污染的環境中，要么要承擔治理污染的治理費用。

（二） 科斯定理與環境保護

根據科斯定理，在考慮市場交易問題時，權利的界定問題將會對經濟制度產生影響。 在思考污染治理問題時，必然不能忽略交易成本。我們可以通過以下的例子來說明這個問題：

假設有一家工廠，所排放的污水導致下游五家住戶的飲用水受到污染。在工廠不提供任何矯正措施的情況下，每戶居民將承擔150元的損失，損失總額為750元。有兩種方法解決飲用水污染問題：可以在工廠的排水口上安裝一個售價為300元的過濾器，也可以為每個住戶配備一臺售價為100元的凈水器，并且假定每戶住戶要花費120元的成本來商討糾紛的解決。

如表1所示，如果工廠有污染的權利，那么每戶住戶面臨的選擇要么損失150元，或者花100元買一臺凈水器，或者花120元與其他住戶商量，再和其他住戶一起出300元為工廠裝上過濾器（每戶共花費180元裝過濾器）。很顯然，每戶住戶的最優選擇應該是花100元買凈水器，此時五戶住戶因為工廠的污染權而產生的費用為500元。假如住戶有潔凈飲水的權利，那么廠家面臨的抉擇有：賠償每位住戶150元的損失或者為每住戶花100元買凈水器，或者花300元裝過濾器。很顯然，廠家的最優選擇是花300元裝過濾器。

綜上分析，可以得出住戶花費500元購買凈水機是一種沒有效率的方案，廠家花費300元裝過濾器才是有效率的。因此，我們可以得出，潔凈飲水權是有效率的，污染權是沒有效率的，企業廠家應該在其生產活動中對污染物進行處理，這樣才會使得社會成本最低且最有效率。

二、 環境公益訴訟的經濟學分析

公益訴訟中的外部性可以分為正外部性和負外部性。正外部性的最重要特點就是原告方一旦訴訟成功能夠給除自己以外的其他第三方帶來更多的社會利益，主要表現為以下兩個方面：

第一，當原告提起環境公益訴訟時，雖然法律規定原告不能通過公益訴訟謀取經濟利益，但是訴訟給原告帶來利益是不可避免的，只是可能利益會小于原告提起訴訟所投入的訴訟成本。除此之外，原告勝訴所帶來的利益會向第三方擴散，例如如果上文中所提及的工廠在訴訟中敗訴，該工廠將會承擔賠償損失或治理污染的責任，則生活在該區域中的五戶具名將會受到環境改善所帶來的利好。

第二，法律具有預防功能。公益訴訟給企業廠家所帶來的法律責任，可以對那些正在侵害環境或者未來可能侵害環境的經濟活動予以防范，及時扼殺環境污染的根源，有效保護自然環境。通過法律的預防功能所產生的效果能夠有效的實現資源的最優配置。

除此之外，環境公益訴訟也會帶來一定的負外部性，主要表現為濫用訴訴訟權利。濫訴一方當事人提起環境公益訴訟的目的并非為公共利益，而是為了不正當的利益，主要是商業競爭對手之間的惡意競爭。例如甲公司與乙公司之間存在市場競爭關系，乙公司為了提高自己的市場占有率，謊稱甲公司對環境造成嚴重污染，使得有關組織向甲公司提起環境公益訴訟，乙公司趁甲公司陷于訴訟糾紛，趁機占領市場份額，達到惡意競爭的目的。

三、檢察機關作為公益訴訟原告主體的經濟學分析

（一） 訴訟成本投入與訴訟效益產出分析

在法律的世界里，人們爭奪自己的權利，并不是為了世界的真善美，而是為了每個權利背后所隱藏的利益。 為了環境糾紛向法院提起訴訟，必然將消耗社會團體、公民、檢察機關這些法定公益訴訟起訴主體的時間、精力和經前。因此這些法定公益訴訟主體必將對訴訟成本和訴訟效益之間的比例進行權衡。

1.訴訟成本的投入分析

根據科斯定理：如果市場交易成本為零，不管權利初始如何安排，當事人之間的談判都會產生資源配置效率最大化的安排。 在現在這個社會，當事人都會考慮為這件事情投入時間、精力、金錢提起訴訟是否值得。這些時間、精力、金錢實際上就是當事人的訴訟成本。訴訟成本分為顯性和隱性兩種，顯性成本是指當事人所投入的金錢的物質成本，隱性成本就是當事人投入的時間和精力。

如果由普通公民作為環境公益訴訟的原告，那么因為他并不一定了解法律專業知識，熟悉訴訟的流程，就需要額外聘請律師，這就需要當事人付出過多的額外成本。而檢察機關作為一個專業法律監督機構，其工作人員都是熟練掌握法律知識、了解訴訟程序的，就不需要另請律師，這樣由檢察機關作為環境公益訴訟的主體相較于普通公民而言其訴訟成本較低。

根據我國最高檢所頒布的《檢察業務費開支范圍和管理辦法的規定》，檢察機關發動此類公益訴訟可以參照檢察機關作為公訴人提起刑事訴訟的業務經費，由財政承擔。這樣一來，檢察機關提起公益訴訟的訴訟成本相較于民間機構將大大減少。

檢察機關作為我國的法律監督機關，本身就有監督環境污染違法行為的職權，因此檢察機關對環境污染問題提起公益訴訟本就屬于其職務范圍，提起訴訟不存在誤工費一說。但是對于普通的社會團體成員或普通公民而言，提起公益訴訟并不屬于其本職工作，在提起訴訟過程中就會耽誤其本職工作，產生誤工費，從而增加了訴訟成本。

2.訴訟效益的產出分析

美國大法官波斯納曾提出，人都是自己滿足度的理性最大化者。 在提起環境公益訴訟的過程中，如果由社會團體或公民作為原告提起訴訟，那么他們都需要在這件事情上投入大量的時間、精力和金錢，承擔較重的訴訟成本，放棄很多自己原有的利益。同時在這種大規模侵權的環境污染案件中，污染企業與受害百姓之間往往存在一定的地位差距，作為侵權者的污染企業通常擁有較強的經濟實力和較高的社會地位，而作為受害者的老百姓往往處于弱勢地位。公民和公益組織往往因為兩者之間懸殊的社會地位而在搜集證據時遭遇超乎尋常的難度，承擔相當大的訴訟成本，并且一旦訴訟失敗，原告將需要承擔所有的訴訟費用。因此，由公益組織或普通公民提起環境公益訴訟的勝訴率較低且機會成本較高。

環境侵權問題所侵害的是普通老百姓的利益，檢察機關作為公檢法的一部分，有義務也有能力通過提起公益訴訟的方式為老百姓解決問題。由前面的論述可知，檢察機關為保護公眾的環境權提起公益訴訟屬于其職務范圍，不會增加其訴訟成本，也不會損害其本身應用的其他利益。檢察機關和污染企業等侵權者在這類環境侵權案件中的力量基本是平衡的，檢察機關作為國家公檢法執法機構的一員，在證據查找和人力、財力、社會地位、法律專業人才等方面還相對強勢。檢察機關在這種環境侵權案件的辦理過程中可以充分的調動各類社會資源，獲得一些常人難以獲得的證據，從而提高訴訟勝訴的概率，降低其訴訟的機會成本。

通過以上論述可知，由檢察機關提起公益訴訟會比由一般的社會團體和普通公民提起公益訴訟花費更少的訴訟成本和機會成本，獲得更高的勝訴率，有利于實際解決百姓所面臨的環境侵權問題。

（二）司法效率的溢出效應分析

在現實社會中，由社會團體或公民提起環境公益所能夠，往往會因為司法效率低下而很難得到有效的解決方案。我認為這背后的原因并不是學界所普遍認為的立法滯后，而是因為原告作為一個普通的社會團體、公民，與被告在經濟實力、社會地位等方面都會有一定的差距，也就會導致在證據收集等方面存在較大的影響。如果由檢察機關出面作為原告提起環境公益訴訟，那么司法效率必然能夠得到有效提升，在一審結束后被告提起上訴或啟動再審程序的現象也會有所減少，減少對司法資源的浪費。

在英美法系，檢察機關有權對環境問題提起公益訴訟，這已經是一項存在了數十年的制度。因此在歐美國家通過公益訴訟的方式解決環境問題是一件非常普遍的事情，司法機關在面對環境公益訴訟時效率很高，所做出的判決也往往能夠受到民眾的認可。

檢察院等監督機關本就有義務對環境污染問題提起公益訴訟，而且一般的社會團體和公民的法律素養、案件調查能力都遠低于檢察機關。檢察機關面對這樣的問題時相較于一般的社會團體和公民擁有天然的優勢，可以通過自己的法律專業知識優勢和社會地位優勢，加強司法效率，更快的在訴訟過程中獲得一個公正的判決，從而有效的保護公民的環境權。

注釋：

《民事訴訟法》第五十五條.

《環境保護法》第五十八條.

[美]斯蒂文·沙維爾著.趙海怡、史冊、寧靜波譯.法律經濟分析的基礎理論.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3.

馮玉軍.法與經濟學.北京：中國人民出版社.2013.76.

諶愛群.檢察機關提起環境公益訴訟的法經濟學分析.前沿.2016（11）.52-56.

[美]理查德·A·波斯納著.正義、司法的經濟學.蘇力譯.北京：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