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近年來,隨著公安機關提請批準逮捕案件數量的大幅增加,作不批準逮捕尤其是存疑不捕的案件數量也逐年上升。因事實不清、證據不足而不捕的案件數量增幅明顯,遠超報捕案件的年均增幅。在以“審判為中心”改革的背景下,檢察官應當嚴格把握逮捕的證據標準和法律適用,對經補充偵查仍然達不到定罪要求的,監督公安機關及時做撤案處理,并解除強制措施。以此來保障犯罪嫌疑人的合法權益,維護社會公平正義。
關鍵詞 存疑不捕 證據把握 后續監督
作者簡介:戚威,浙江省臺州市人民檢察院。
中圖分類號:D925 文獻標識碼:A DOI:10.19387/j.cnki.1009-0592.2018.07.050
黨的十八屆四中全會提出“以審判為中心”的訴訟體制改革后,刑事司法領域理念、制度、思維方式的一系列重大變革。整個刑事訴訟程序以審判為中心,但是審前程序同樣不可或缺,偵查的質量仍然決定著訴訟程序能否繼續進行,也決定著庭審的質量。檢察機關通過履行偵查監督職能,對不符合逮捕條件的犯罪嫌疑人存疑不捕,有助于制約公安機關、督促其強化證據意識,也為后續高質量起訴打下基礎。
一、存疑不捕案件增多的原因
(一)檢察機關和偵查機關的執法思想不統一
公安機關部分偵查人員尚未徹底轉變執法理念,“經驗主義”、“口供至上”思想仍然存在,程序意識、證據意識薄弱。過份看重犯罪嫌疑人的有罪供述,忽視對相關證據特別是客觀性證據的收集。司法實踐中,偵查機關違反法定程序取證,對詢問、訊問、勘驗、檢查、鑒定、提取等調查取證行為程序上不重視、不規范,甚至為破案而進行刑訊逼供的情況并不鮮見。檢察機關辦理案件過程中,發現非法證據并將其排除,成為案件最終存疑不補的原因之一。
(二)公檢兩家對法律條文理解存在差異
對法律法規的不同理解往往會對案件事實和定罪量刑產生分歧。例如,我國刑法分則對犯罪的基本罪狀有不同的描述方式,比如像空白罪狀,條文中就只是簡單地描述具體犯罪的基本特征,容易產生認識上的分歧。實踐中存在對犯罪故意、犯罪目的等的認定,在沒有客觀性證據支撐下靠口供很難查實和把握。又例如對“公共場所”理解,公安機關認為馬路邊的店鋪屬于公共場所,檢察機關認為店鋪雖然允許不特定人進入,但不具備大量人員聚集可能,從而不認為是公共場所。此外,還有對“入戶”、“隨身攜帶”等理解差異;再如,刑法分則規定了許多規范性構成要件要素,如何謂“情節嚴重”、何謂“造成混亂”等,這些都需要案件承辦人員進行內心判斷。不同的辦案人員因學識、經驗的差異往往有認識差異,尤其在實行員額檢察官司法責任制后,這種差異就更明顯了。
(三)重有罪證據,輕無罪證據,證據收集不全面
根據法律規定,公安機關和司法機關在司法實踐中不僅要重視有罪、罪重的證據,也要重視無罪、罪輕的證據。因此,在證據的搜集上,要堅持客觀、全面的原則,克服先入為主的做法。在證明標準上,只有有罪和罪重的證據達到了確實、充分的標準,才可以否定無罪和罪輕的證據;在雙方均無法達到確實、充分的情況下,要堅持“疑罪從無”的原則。實踐中,有些案件有罪證據和無罪證據并存,且有罪證據未達到確實、充分至可以否定無罪和罪輕證據的情況。但偵查機關傾向于采信有罪證據而否認無罪證據,故而認定犯罪嫌疑人涉嫌犯罪。檢察機關在審查逮捕過程中,通過仔細甄別、比較意見相左的證據,認定在案有罪證據不足以排除合理懷疑、否認無罪證據,故依法作出存疑不捕決定。這就要求偵查機關在偵查取證時,對于罪名的判斷、證據的取舍,有一定的預見性,如犯罪嫌疑人可能涉及到相關聯的罪名,在偵查時間及偵查力量許可的情況下,盡量全面取證。
(四)重客觀行為,輕主觀方面
犯罪主觀方面是犯罪成立的主觀基礎,在不少罪狀的主觀描述中,對于犯罪主觀方面有直接的要求,如“明知……”、“以非法占有為目的……”等。偵查機關在偵查取證過程中,尤其是在辦理對于犯罪主觀方面有直接要求的罪名中,如詐騙、合同詐騙等罪名,不僅要注意搜集證實客觀行為的證據材料,更要特別注意搜集能夠證實主觀過錯的證據材料。但實踐中,由于偵查機關承辦人員僅注重犯罪嫌疑人客觀行為方面證據的固定,忽視了對其主觀犯罪故意的研判,導致報捕的案件因無法證實犯罪嫌疑人的主觀過錯而存疑不補。
二、存疑不捕案件的后續監督對策
存疑不捕是一項程序性決定,并不是對案件的實體處分。對于存疑不捕的案件,法律未規定公安機關應當在多長時間內完成補充偵查,也未要求公安機關必須重新報捕。存疑不捕說明犯罪嫌疑人只是有一定的犯罪嫌疑,對確實缺乏證據證實犯罪嫌疑人犯罪的,應當及時撤案。為依法懲治犯罪和保障人權,規范存疑不捕案件的后續處理,檢察機關偵查監督部門可以從以下角度入手加強監督:
(一)樹立“逮捕就該謹慎”的逮捕觀
隨著以審判為中心的訴訟制度改革的深入,一邊是庭審實質化對證據要求越來越高,另一邊是派出所對刑事案件偵查的基礎性工作沒有根本性提高,使審判標準與偵查質量的“剪刀差”矛盾日益突出。檢察機關作為控訴和監督主體,有責任把庭審實質化要求及時、準確、有力地向偵查前端傳導,發揮好逮捕的審前過濾技能,堅決不帶病逮捕,提高指控犯罪和懲治犯罪的水平。公安與檢察機關在法律適用、逮捕條件的認識上容易產生分歧,這就需要雙方積極轉變執法理念,杜絕“以捕代偵”、“構罪即捕”的錯誤思想與做法,確實落實好“分工配合、相互配合、相互制約”的原則,適應“以審判為中心”訴訟體制改革的新要求,通過案件研討、召開聯席會議等形式,對日常辦案過程中易產生的認識分歧和差異理解等問題進行磋商與研究以達成共識。同時,要提高客觀性證據在證據鎖鏈中的突出地位,敦促公安機關重視對客觀性證據的調查取證研判。
(二)進一步強化證據裁判原則
面對以審判為中心的訴訟制度改革,檢察機關應當抓住機遇,探索一條適應檢察機關發展的改革路徑。
其一,要準確把握偵查監督工作定位,突出審查逮捕的關鍵性作用。為確保案件質量,偵查監督部門要發揮好審查逮捕的把關作用,為刑事訴訟的順利進行奠定基礎。要改變傳統、陳舊觀念,對于提請審查逮捕的案件始終貫徹“疑罪從無,刑疑從輕”的原則。同時,嚴格落實司法責任制,加強偵查監督部門辦案人員的責任心,提升審查逮捕案件質量。
其二,要嚴格把握證據標準,堅持以客觀性證據為導向。檢察人員要通過轉變辦案模式,更加注重對客觀證據的審查,及時發現非法證據并予以排除,建立客觀性證據優先原則,重視對物證、書證、現場勘察記錄、檢查筆錄、鑒定意見等客觀性證據的審查,在平常業務交流中多引導公安機關收集客觀性證據,倒逼公安機關轉變偵查思路,保證案件不帶病批捕、帶病起訴。
其三,大力推行“精準逮捕”的理念,要區別不同案件的報捕情況,進一步推進逮捕的精準化:一要區別惡性案件和良性案件,將逮捕導向到惡性案件上;二要區別重大案件和輕微案件,將逮捕導向到重大案件上;三是區別共同犯罪中的主犯和再犯,將逮捕導向到主犯和再犯上。要求對于惡性案件、重大案件和主犯案件,不能輕易作出不捕決定,而應當與偵查機關充分溝通,對于證據尚不充分的,要介入偵查,引導取證。對于法律適用存在爭議的,要分析研究、請示匯報。確實證據不足,或者案件事實無法定罪,不符合逮捕條件的才能依法作出不捕決定。
(三)加強重大、疑難案件提前介入引導偵查
根據刑訴法規定,檢察機關可以在適當的時候提前主動介入或是受公安機關邀請介入相關案件的偵查,實現動態監督。目前正在推進的“重大疑難案件偵查機關聽取檢察機關意見制度”就是很好的嘗試,將重大、疑難、復雜、新型、涉眾群體性案件均納入范疇。檢察人員通過聽取案情介紹、參與現場勘驗、旁聽訊(詢)問、共同研究分析案情等方式,利用法律專業優勢,從審判需求的角度指導公安機關及時、全面地收集和固定證據,切實提高報捕案件質量。此外,檢察機關要充分發揮大控方的優勢,在審查逮捕過程中,發現有部分證據不夠充分需要補充且有補充可能性的,應當積極聯系公安承辦民警加強指導,爭取在7天期限內補證到位,使案件能夠順利辦結。
(四)提高不捕理由說明書和補偵提綱的說理性、針對性和可操作性,加強跟蹤監督
檢察機關對擬作出不批準逮捕決定的案件,不僅要從事實、證據、法律適用、犯罪危害等方面進行充分說理,更要進一步細化不捕說明理由的方式、內容。對于證據不足的,要具體說明在哪些方面事實不清、哪些方面證據不足,并附補充偵查提綱,列出需要查清的事實和收集、核實的證據。對于因取證不合法而排除非法證據的,應當指出違法的表現,闡明排除的理由。同時要加強說理的方法方法,論證充分,減少分歧,達成共識,提高公安機關對不批準逮捕結果的接受率。案件存疑不捕后,檢察機關可以通過建立存疑不捕案件專門臺賬的方式進行跟蹤督查,積極監督偵查機關繼續查證、收集證據等,并主動跟蹤、了解不捕案件的后續偵查工作,爭取件件有回復。
(五)進一步加強內外溝通協商
對外,檢察機關一方面應當重視加強與公安機關的溝通協商,對于辦案中遇到的法律適用、證據認定等情況要多交流,定期或不定期召開聯席會議,解決辦案中棘手的問題,形成打擊犯罪的合力。另一方要充分聽取律師意見,對于律師提出的無罪辯護要高度重視,對于律師提交的相關證據可能影響犯罪嫌疑人定罪的,要核實調查。對內,偵查監督部門要加強與公訴部門的聯絡溝通。推行檢察官辦案責任制后,每一位員額檢察官對案件都要承擔終身責任,對案件質量的把控也更嚴格。但是也應當看到,囿于每一位員額檢察官的能力、閱歷和經歷的差異,勢必會造成有些雷同案件的不同處理結果。因此,有必要對于一些自己把握不準或是重大疑難復雜案件,可以就案件事實中的證據采信、證據補充、法律適用等問題召集部門成員進行討論,也可以邀請公訴部門共同探討。對于一些分歧較大的案件,應提交檢察官聯席會議討論,力求將案件的不確定因素和矛盾化解在內部,防止出現在證據沒有發生變化的情況下,偵監、公訴意見不一,以起訴標準辦理審查逮捕案件,減少后續不穩定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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