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林/門淑媛

一眨眼,春就在綠風中醉了,老屋前的桃樹一枝的燦爛,像蝴蝶的翅膀,粉紅著老屋的笑容,也粉紅著炊煙的亮色。
家狗趴在房門前,堅守它永遠不變的忠誠。此時,老家明亮的玻璃窗前,母親正用微笑縫制永久的思念。桃花桃韻,像一個天真的孩子,擦拭著母親腮邊的淚水。
我的心在桃花的影像中完成一個季節的昭示,心靈的底片印滿家鄉的顏色和桃花的芬芳。密密麻麻的腳印,伴著急促的心跳,當我快樂的腳掌踏上故土的那一刻,一個清脆的開門聲,溫熱著我的笑容,我聽到了素面的老屋敞開暖懷的聲音。
我急急地奔過去,母親微笑著立在門旁,慈愛的目光透過桃花的粉紅,迎接我。我握著母親蒼老的手,用心采摘她心頭那朵粉紅色的紐扣。春風里,桃花朵朵盈盈笑。

牽牛花開放時,老屋的笑容充滿美意,窗前的杏樹上綴滿燦黃,一陣一陣的果香,讓老屋的神經敏感而知足。院里的菜地生機一片,紫色的茄子、紅色的辣椒,還有頂花帶刺的黃瓜,上演著紅黃粉綠的大戲。
我輕輕走進,點點滴滴都是一往情深,枝枝葉葉都是生動怡人,一花一朵都是色彩飛揚。年年都有新意和富有的老家,不變的是敞向天空的衣襟和我們奔向她時的激動。
牽牛花朝我微笑,真誠得像老家門前走來走去的風,我穿過老屋的弄堂,花香還在我的心頭縈繞。
我采摘幾朵紫色的牽牛花,用笑容穿起,成為一條美麗的項鏈,掛在故鄉的項上。
我看見,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正伴著花香走來。

彎彎泥土小路,一雙泥土飛揚的腳千百次走過,撫摸時光臺階上綠色的、毛茸茸的苔蘚。那條小路通向一扇質樸的柴門,通向數著日月的老樹和老樹下掉光頭發的老屋。
老屋直立,一扇梯形的木格窗口開啟四季的眼眸,微微翹起的屋檐,像父親熾熱的胸膛,連著太陽的坦誠,也連著我的心跳。
裊裊炊煙升起,母親抱著霞暉而歸,用青絲和噼啪作響的熱情點燃爐火,喂養四季的饑渴和我們日漸瘋長的渴求。母親的目光和老屋的陽光相依,我們被雙倍的光熱沐浴,成為一朵嬌艷的花。
站在遠離故鄉的枝頭,燈火明亮中,數著天上的星星,被過去的記憶包圍著。我在老屋的角角落落里曠游,一縷縷皺紋,一粒粒泥沙,還有犁鏵的光芒、筐簍的淺笑和童年銀鈴般歌唱的腳印,都灑滿老屋的慈愛和熱度。老屋的手邊堆滿黃燦燦的苞谷,成為我夢中的光芒,是一輩子也享用不完的富有。
我依著月色,撐起一把粉紅的大傘,涌過心海的微瀾,化作鄉愁傾灑的細雨,優優雅雅地漫過整個故鄉的天空。我看見,老屋在春天里微笑著。躬下腰身,采一朵她額上的小花栽種在心室,香美我春秋冬夏的腳步。

故鄉的春天,肩上長滿綠意繽紛,密布的草芽、嬌小的野花,還有枝頭上的綠意點點和布谷聲聲。
土地寬展,送走了春寒的冷意,日益漸長的情緒,猶如村頭那條緩緩歌唱的小河,歡快的心曲日夜彈奏著春的神韻。這片倔強的土地,如同一部史書,腳窩里排列著幾千年風雨的喧鬧。
一縷春風親切而飽滿,撫弄著大地的慈祥,我看見春意生動的土地上,穿著粗布衣衫的父親,用長滿老繭的手扶著彎犁。一大片春光在他的身前身后奔跑著,父親的眼神里透著泥土的色澤。我的心在故鄉的風里醉了,醉成一片草綠中的點點花香,醉成一粒粒依戀的嫩芽,破土在故鄉的掌心。
父親高大的身軀在一片霞彩中走來,犁用一段奔跑的音樂,拉開東方的大幕。旭日噴薄,在閃光的犁尖上舞蹈。我的故鄉在天空下直立,定格為一種高度,在我心中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