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蘊秋 江曉原

在我們的傳統觀念中,出版產業往往和暴利行業有很遠的距離。事實上,一些大出版公司已將科學出版打造成暴利行業,對此不妨參照一些人們熟知的行業進行對比。前幾年,學者霍爾科姆(AlexHolcombe)曾比較了若干國際知名企業的盈利率,結果如下(二0一三年數據):
澳大利亞超市零售巨頭沃爾沃斯,盈利率:7%
寶馬汽車公司,盈利率:12%
國際礦業巨頭力拓,盈利率:23%
蘋果公司,盈利率:35%
出版巨頭施普林格,盈利率:34%
出版巨頭愛思唯爾,盈利率:36%
出版巨頭威利,盈利率:40%
這里特別引人注目的是,后面三家都是當今國際上著名的科學出版巨頭,它們旗下都有大量科學期刊,科學出版居然能做到驚人的暴利,盈利能力和炙手可熱的蘋果公司相比竟然有過之而無不及,這是相當出人意表的。
科學出版的暴利,對于中國公眾來說是難以想象的。因為中國目前幾乎所有的科學期刊都無法盈利,絕大部分是依靠政府或大學及科研機構資助才活著的。極少數科普期刊如《中國國家地理》能夠盈利,實屬鳳毛麟角的傳奇,沒有任何普遍意義。
但科學出版在西方發達國家的暴利有目共睹,而且長期遭到詬病??茖W家典型的抱怨是這樣的:我們辛辛苦苦申請來了科研經費,又辛辛苦苦做出了科研成果,發表時要給期刊付錢,發表后又要花錢訂閱期刊,而且科學期刊的訂閱價格逐年上漲,無休無止!
從上面西方科學家的抱怨中,我們不難得知,科學期刊的暴利至少包括兩部分:一是論文的發表費用,二是期刊的訂閱收入。事實上,對于許多“國際頂級科學期刊”來說,還有第三大塊:廣告收入。例如,在影響因子前二十名的期刊中,至少有十家是可以有廣告收入的,而且可以有巨額收入。
筆者前幾年曾收集過《自然》《科學》《柳葉刀》《美國醫學會雜志》《新英格蘭醫學雜志》等期刊的廣告數據,例如二00八年《柳葉刀》的廣告報價:黑白全頁四千一百美元,四色全頁六千美元。二0一四年《美國醫學會雜志》和《新英格蘭醫學雜志》的廣告報價分別是:黑白全頁七千三百九十五美元、七千六百美元;四色全頁九千四百八十美元、九千九百美元。
但《自然》和《科學》又是另一種情況,逐年發布的廣告定制手冊中沒有明碼標價,而是附注“有意者請與市場廣告部直接聯系”。某次會議上,筆者之一湊巧被安排與《自然》的出版商麥克米倫集團大中華區總經理鄰座,曾當面詢問《自然》的廣告報價,那位美女說她不知道,又說“我知道了也不便告訴您”。但與《自然》雜志有特殊淵源的“影響因子之父”加菲爾德(E.Garfield)的文章中,曾披露《自然》和《科學》一九八一年度的廣告價格,分別是:黑白全頁一千二百四十五美元、兩千七百三十美元;四色全頁一千八百九十五美元、三千六百三十美元。四分之一個世紀過去,廣告價格總體必然上漲,我們據此推測如今在五千至一萬美元之間,應該不太離譜。以近年《自然》雜志上每期的廣告頁數來估算,該刊全年的廣告總收入至少在數百萬美元量級。
科學期刊的廣告收入,對于中國公眾來說又是難以想象的——中國的絕大部分科學期刊連廣告經營許可都沒有,根本不允許做廣告。而且常識告訴我們,無法盈利的期刊通常也就難以吸引廣告投放。所以只有《中國國家地理》這樣的傳奇刊物才能獲得廣告收入。
各大出版巨頭既已坐擁巨額利潤,這些利潤還頗遭詬病,搞得有點像不義之財,那么這筵席上的后來者能不眼紅嗎?
但如果眼紅了就想硬擠進去分一杯羹,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自己創辦新雜志幾乎沒有什么前景,那些名刊歷史久遠積淀深厚,《自然》雜志到二0一九年就創刊一百五十年了,《柳葉刀》二0二。年就要慶祝創刊兩百周年了,路徑依賴,贏家通吃,這些機制都構成隱形的高墻,要想翻越過去,沒有巨額的資金投入,沒有長期的不懈努力,根本別想辦成一本名利雙收的期刊。然而資本急著要增值,當然不能等待一百五十年才盈利。
要說西方的商業領域,確實能夠吸引社會精英為它服務,他們中間確實有一些非常聰明的人,這些人沒有采取硬擠進去分一杯羹的低級策略,而是居然在已經坐擁暴利的科學出版領域,成功地開發出新的生財之道!
面對這個新的生財之道,已經坐擁巨額利潤的老牌出版巨頭當然也立刻見賢思齊,讓自己的利潤更上層樓。前面所舉二0一三年出版巨頭的盈利數據中,已經包括了開放存取期刊這塊新蛋糕所做的貢獻。
這個新的生財之道,既非一目了然,更難一蹴而就。它需要下一盤不大不小的棋,棋局終了時,幾家歡樂幾家愁,全球科學界的金錢——其中有相當大一部分來自中國——滾滾流入成功玩家的囊中。
這個棋局名叫“開放存取”(Open Access),是期刊歷史上一個全新的概念。
科學家不是抱怨科學期刊的訂閱價格越來越高嗎?那讓我們來提供免費閱讀的科學期刊如何?有人向大家描繪了下面的“開放存取”烏托邦:
大學、學會、個人、圖書館、研究機構都可以在線免費獲取發表成果,無需訂閱費用;
發表不受篇幅、長度限制,作者享有更高的文本表達自由;
開放存取審稿效率高,大大壓縮發表周期;
開放存取期刊相較傳統訂閱期刊具有高得多的稿件錄用率,發表更加自由;
成果在線自由共享,可大大提升其可見度;
成果使用方式不受制約和限制,能夠最大化發揮其潛在效用。
所謂“開放存取”,就是將要發表的科學成果放置到互聯網上,供公眾免費取用,允許自由閱讀、下載、復制、散布、打印、檢索、嵌入軟件作為資料,除了保證內容的完整性及作者的署名權,不存在任何法律及技術方面的障礙。簡單來說,就是讀者不受限制地在互聯網上獲取文獻。
學者個人或群體自發搭建簡單的網絡技術平臺交流成果,這樣的行為在二十世紀九十年代甚至更早就已出現,但“開放存取”作為一個“運動”,它的烏托邦敘事最初出現在二00二年二月“開放學會”(Open society Institute)發布的《布達佩斯開放存取宣言》(Budapestoprn Access Initiatiye)中。稍后還有二00三年六月的《貝塞斯達開放存取發表宣言》和同年十月的《柏林科學人文知識開放存取宣言》,進一步補充完善這個烏托邦故事。
世界上真有這么好的事情?科學成果不要一分錢就可以任意閱讀和使用?那豈不是遍地“學術雷鋒”,行將實現“學術大同”了?從國內某些“專業人士”的文章來看,他們竟真的相信了這個烏托邦故事。
然而,在這個烏托邦故事的背后,其實是高明的宣傳策略和精明的商業算計。
開放存取期刊一出現就顯出非常強勁的增長勢頭,多種統計都明確反映了同樣的趨勢。例如據拉克索(M.Laakso)研究小組的統計,一九九三年開放存取期刊不過二十份,開放存取論文只有兩百四十七篇,但十六年后的二00九年,開放存取期刊已劇增至四千七百六十七份,開放存取論文已達十九萬篇。《開放存取期刊名錄》網站統計,二00四至二0一四年間,開放存取期刊從一千一百三十五種劇增至九千八百七十三種(目前早已突破一萬種)。筆者則統計了SCI論文中的開放存取論文情況,從二0一0年的三十四萬六千篇,逐年增長到二0一六年的五十萬四千篇。雖然統計口徑或有不同,但各種統計結果都表明,二十余年問開放存取期刊從起初寥寥幾家到現今應者云集,真的成了一場席卷全球學界的“運動”。
然而常識告訴我們,“雷鋒”是不可能以如此速度、如此規模,快速大面積涌現的。開放存取期刊的快速涌現,背后究竟是什么力量在驅動呢?
為此我們先來看看開放存取期刊和傳統訂閱期刊的異同。我們在兩類期刊中各選擇一種著名而且有代表性的來考察。傳統訂閱期刊我們選擇《自然》雜志,開放存取期刊選擇最著名的PLOSONE(刊名就這么丑陋,勉強意譯的話應該是《國家公共科學圖書館一號》),它享有的“開放存取第一巨刊”桂冠直到二0一七年才被奪走。將兩刊異同列表比較,最為一目了然:
在上表中最右一欄,列出了開放存取期刊幾個最重要的特征:作者付費、在線發表(沒有紙刊)、刊物篇幅無限制、發文數量無限制、審稿周期很短、稿件錄用率很高(高到難以想象的地步)。常識告訴我們,這些特征必然意味著傳統的“發表”觀念的徹底顛覆,事實也正是如此。
至于“將評判論文優劣的權利還給讀者”,作為口號雖然動聽,卻明顯背離了人們創辦期刊的初心——期刊的基本義務之一,不就是為讀者選擇值得閱讀的論文和文章來發表嗎?著名期刊的聲譽,不就是來源于選擇文章的嚴格和精當嗎?如果不分良莠隨意發表,還美其名曰“讓讀者自己判斷”,那讀者要這樣的期刊干什么?誰才需要這樣的期刊?
開放存取期刊和傳統訂閱期刊最重要的分界,其實只看一項就行——看期刊有沒有紙質印刷的版本。到目前為止,紙質印刷的期刊仍然在很大程度上意味著高端、正式和嚴肅。
開放存取期刊的商業化經營之路,其標志就是開啟了“作者付費模式”,即作者在論文發表前,需向期刊繳付一筆“論文處理費”,名義上是為了“彌補發表過程中產生的成本和開支”,費用通常由作者本人或所獲研究經費來承擔。
對于主要依靠用戶訂閱的老牌傳統期刊和出版機構而言,作者付費的開放存取期刊完全是新生事物,有些刊物一度如臨大敵,認為來勢洶洶的新對手會擾亂現有發表規則和利益格局,乃至危及自身的生存狀況。愛思唯爾、威利和美國化學學會就曾高薪聘請危機公關專家德贊哈爾(E.Dezenhall)——號稱“公共關系斗牛犬”,尋求抵抗開放存取的對策。
誰知德贊哈爾收取了近五十萬美元的咨詢費,開出了幾個未及實施的“處方”,風向就變了,很短時間內,幾大出版商就從最初意圖抵制,轉而熱情擁抱開放存取期刊了。老牌商業出版巨頭施普林格反應最快,早在二00五年八月就成為首家設置專營開放存取業務部門的商業出版公司。
時至今日,國際上能排得上號的知名出版機構,幾乎無一例外將開放存取列為重要的業務拓展方向。例如據較新的數據,愛思唯爾旗下的開放存取期刊已達五百家,施普林格旗下已有五百三十家,威利集團旗下也已有八十七家。一些企圖對原有市場格局進行重新洗牌的新興出版機構和期刊,也將開放存取當作強行進入市場的重要契機。
那些真誠相信《布達佩斯開放存取宣言》所說烏托邦故事的“專業人士”,當然不會關注開放存取期刊的盈利問題,但西方的期刊玩家們卻高度重視這個問題:期刊發表一篇開放存取論文,實際成本是多少?換言之,開放存取期刊的利潤空間有多大?
由于事涉商業機密,很少有出版機構愿意正面回答這樣的問題。但仔細搜尋仍能夠找到一些有代表性的案例,例如在線出版公司PLOS在官網逐年公布的公司年度財務簡表,提供了很好的樣本,筆者曾嘗試從若干個方面對相關數據做探討和分析,這里擇要述之:
PLOS旗下共有七家開放存取期刊(PLOS ONE為其中之一),二0一六年這七家期刊共發表論文兩萬六千篇,公司年度財務簡表顯示,這項業務的“總花費”為三千八百零三萬九千美元,將“總花費”平攤到兩萬六千篇論文上,平均每篇論文的發表成本約為一千四百六十三美元,約合九千五百元人民幣。
“在線發表”一篇論文需要近萬元人民幣的成本——注意是在不付任何稿費,而且每篇論文作者還要“倒貼”雜志一千四百九十五美元“論文處理費”的情況下!這大大偏離了人們關于在線論文發表成本的常識,我們簡直可以懷疑是不是將“成本”和“盈利”搞反了。
若進一步深究,公司財務簡表中開列的各項支出清單仍不能解除人們的疑惑,它實際上并未提供發表開放存取論文的具體環節和實際操作成本。例如:清單提供的“生產費用”高達近八百萬美元,根據常識,論文作者提交的都是電子文本,經過雜志編輯后(編輯費用已另外計算),將一篇文章上傳到網絡服務器,這么簡單的“生產”過程,竟然每篇需要超過三百美元的費用?難怪在二0一三年《自然》雜志上討論開放存取論文成本的文章中,特別提到PLOS公司在盈利問題上“避而不談”。
事實上,開放存取期刊發表一篇論文究竟需要多少成本,一直都撲朔迷離。據《自然》雜志上述文章的說法,只有少數新興開放存取出版機構在這一點上愿意坦誠相告,比如Hindawi出版公司告知,公司二0一二年旗下期刊共發表開放存取論文2.2萬篇,每篇發表成本約兩百九十美元;倫敦Ubiquity開放存取出版公司表示“每篇論文成本約三百美元”;PeerJ雜志現任主編也承認“期刊每篇論文花費是小幾百美元”。這些公司所說的每篇文章的發表成本,與PLOS公司財務簡表中的數據相比,僅僅相當于公司宣稱的“生產費用”(將文章上傳到服務器),和該公司平均每篇文章的發表費用一千四百六十三美元大相徑庭。
不過即便只是“小幾百美元”,也完全不代表開放存取論文發表成本的下限——因為更多的開放存取期刊收費極為低廉,有許多甚至不收取任何費用。以愛思唯爾為例,目前它旗下擁有開放存取期刊約五百份,其中超過60%的期刊不收取論文處理費用。另外一些范圍更大的統計,得出的結果也是類似的,即有約一半左右的開放存取期刊是不收費的。
不收費的開放存取期刊大量存在,有力說明了一點:這類期刊實際運營成本非常低。如果成本真如PLOS公司財務簡表所顯示的那樣高昂,就很難解釋下面的事實——開放存取期刊多年來一直在持續快速增長,呈現出一派火爆的興旺景象,老牌出版集團加足馬力擴張地盤,新興出版公司積極加入力求搶占市場份額。這背后的深層緣由,除了發表論文的市場需求旺盛,也和論文發表成本低廉直接有關。
開放存取期刊有的收取高額費用,有的卻不收費,為什么會有這種差別?誰不想舒舒服服地收費?但是,誰能收錢,誰不能收錢,有一條清清楚楚的門檻——影響因子。
從我們統計的數據看,凡是能夠進入SCI索引——這就意味著有了影響因子游戲的入場券,每年可以在JCR報告中獲得影響因子排名——的開放存取期刊,都可以收費。收費多少直接和影響因子值有關,基本上是“一分錢一分貨”,影響因子高的收費就可以高,影響因子低的收費也低。“主流”的收費區間在每篇一千五百至五千美元之間。
我們先來看開放存取期刊中最有代表性的PLOS ONE,二0一六年它發文兩萬三千八百一十九篇,這年它的影響因子是2.8,它明碼標價每篇收費一千四百九十五美元,該雜志一年收取“文章處理費”超過三千五百六十萬美元。它的收費已經在“主流”區間的下限,因為走大量發文廣種薄收的路子,比下限的一千五百美元還要優惠五美元。
再看一個開放存取期刊中的高價明星,《自然·通訊》(NatureComiunicatioms),這是《自然》雜志旗下的開放存取子刊之一,二0一六年的影響因子是12.1,這在開放存取期刊中算很高的了,又有《自然》雜志的光環映照,收費就可以突破“主流”區間上限,高達每篇五千二百美元。二0一六年它發文三千五百四十九篇,該雜志一年收取“文章處理費”超過一千八百四十五萬美元。
另外,有少數未能進入SCI索引的開放存取期刊,它們的官網上也有明碼標價的收費標準,有的還不低,但點進去看,它只發過寥寥幾篇文章,有的甚至一篇也沒有——這實際上就是“有價無市”的狀態。
對于開放存取期刊來說,“年發文數”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指標,它幾乎可以直接用來衡量該期刊的成功程度。PLOS ONE“開放存取第一巨刊”的桂冠在二0一七年終于跌落,雜志主編希伯(J.Heber)對此這樣解釋:首先是因為“雜志把投稿錄用率降低到了50%”,這聽起來當然不是一個體面的解釋——在正常的學術期刊運營中,高達50%的投稿錄用率已經是難以想象的“濫”了,可是在PLOSONE的辯解中,它居然成了稿件錄用率的新低!其次是因為有越來越多新的開放存取期刊擠進市場,競爭日趨激烈,導致稿源被大幅分流。這第二個原因倒是比較有說服力。
PLOS ONE當前最強勁的競爭對手,當數《自然》雜志旗下的開放存取子刊《科學報告》(Seientiffie Reports),二0一六年的影響因子是4.2,“論文處理費”一千七百六十美元,明確打出的競爭口號是:“更高的影響因子,更短的審稿周期,更寬松的數據使用政策!”對投稿者而言,在收費相近而影響因子更高的情況下,《科學報告》當然有更高的性價比。二0一七年該刊以發文數兩萬五千七百四十九篇超過PLOS ONE而成為新的“開放存取第一巨刊”。
傳統訂閱期刊中以《自然》雜志為代表的那些名刊,頂著“國際頂級科學期刊”的光環,崖岸自高。比如《自然》雜志每周一期,全年發表學術論文(article)的總數通常不超過一百五十篇。而這些開放存取期刊,全年發文數千篇是家常便飯,PLOS ONE和《科學報告》更達每年數萬篇之巨,兩相比較,高下立判。而且以“更短的審稿周期,更寬松的數據使用政策”為號召,以發文數量爭勝負,很容易走向“給錢就登”的局面。
發起“開放存取”棋局的玩家,他們的聰明在于發現了這個奧妙:以前大家只注意到在高端期刊上發文困難,高山仰止,卻沒有注意到其實還有千千萬萬普通科技工作者都憋著要發論文!而且他們有意愿也有能力為了發文掏錢!知名作者是期刊爭搶他們的文章,為此不惜支付高額稿費;而普通作者苦苦尋覓發文期刊,卻經常不得其門而入?,F在好了,遍地的開放存取期刊紛紛向他們招手:來呀,交了錢就給你們發!
進入發達社會之后,普通科技工作者的群體非常龐大,而且他們或多或少都有一些科研經費,支付得起開放存取期刊的“論文處理費”——其實就是讓他們從自己腰包里掏一千五百美元出來也是力所能及的。所以,玩家們欣喜地發現:把低端論文掛到網絡上,這樣的所謂“出版”,其實也可以賺很多錢!
到此為止,這盤名為“開放存取”的棋局,我們還只敘述了上半局。
這上半局也許尚不失優雅:先是科學出版領域的聰明人找到了做大蛋糕的新路子,然后弄一個高大上的《布達佩斯開放存取宣言》,講一個烏托邦故事,接著大家爭相創辦開放存取期刊,通過出版低端論文賺錢。江湖規矩還是老規矩——影響因子為王。
但是,這個棋局的下半局,就非常丑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