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夢琪
摘要:1974塞浦路斯沖突,是塞浦路斯土地上希臘族人與土耳其族人的沖突,是希臘與土耳其長久蟄伏的矛盾的爆發,是歐洲國家間暗潮涌動的具象化,更是浸透在地緣深處民族主義作用的結果。發生在塞浦路斯的這場沖突,不可避免。
關鍵詞:塞浦路斯;民族主義
塞浦路斯位于地中海中部,扼守東西方交通要沖,是中東眾多因民族問題而局勢不穩的地區之一。塞浦路斯地區局勢混亂之緣由,首先是當地漫長的歷史沿革而造成的地區民族成分復雜,雖然一個統一的塞浦路斯共和國已經成立,但是一個統一的塞浦路斯民族仍未形成,當地的希臘族土耳其族仍然因為政權歸屬等若干矛盾點相互擠兌。其次,由于塞浦路斯本身具有重要的戰略地位,是扼守東地中海的要隘,因此塞浦路斯之所以造成今天的狀況,很大程度上離不開蘇聯在當時西進的企圖,有十分濃重的冷戰色彩。一方面,希族土族背后分別有希臘和土耳其的支援;另一方面,希臘和土耳其之間又分別有美國與蘇聯影響。因此,塞浦路斯問題必須要放在整個冷戰的大背景下考慮,實質上是自由世界與紅色威脅的對立。
從國際政治格局劃分的大層面看塞浦路斯局勢或許過于空泛,筆者僅取其中民族主義一方面,發表一些拙見。
從民族主義看塞浦路斯沖突,是把泛性的問題具象化,卻不是把復雜的問題簡單化。
首先淺析一下歐洲民族主義的發展沿革。
以筆者之愚見,歐洲的民族主義在宗教改革時期便埋下了種子。14至16世紀的宗教改革打破了傳統天主教會對國家及個人精神上的束縛,更是提出了“國家教會”這一觀點,將宗教以國家地緣為界劃分開來,新教由此誕生,國家主義進一步得到發展。而其中主要倡導的“因信稱義”、“廉簡教會”催發了自由因子在歐洲的蔓延、為資本主義的原始積累提供了條件,推動了資本主義在歐洲的發展。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在此條件下,擁有更開闊更新穎思想的資產階級力量逐漸壯大,思想活躍程度、國家歸屬感空前進步,潛藏在國家下的民族主義便由此而萌芽并快速壯大起來。
與此近乎同時發生的,還有奧斯曼帝國的崛起。14世紀,奧斯曼帝國開始涉足歐洲的其他地區,即對歐洲的大范圍領土侵略擴張。值得一提的是,希臘亦成為奧斯曼帝國的殖民地之一,自1453年君士坦丁堡陷落以后,希臘蒙受了奧斯曼帝國近400年的軍事封建制度的奴役,矛盾、仇恨日益加深。奧斯曼帝國在16世紀達到鼎盛。一般而言伴隨著領土擴張的還有文化上的浸透,但只就宗教而言,主要信仰伊斯蘭教的奧斯曼帝國并沒有激烈的“排異”傾向。奧斯曼帝國與君士坦丁堡東正教教會的關系可以保持大致和平,縱使偶爾會有一些針對希臘教會的壓迫性政策,教會的組織制度依舊不變,在緊密的監督下可獨自行事。這反映出宗教問題在希土矛盾,抑或是塞浦路斯沖突上并不是主導原因,對此,以共同的宗教來定義的宗教民族主義的觀點我們暫時可以適當弱化。
而被大家所廣泛認可的是,民族國家最主要的轉變源自18世紀晚期與19世紀,自反對理性主義,強調符合浪漫理想的種族文化,民俗發展的浪漫民族主義概念興起,民族主義運動者便于歐洲普遍興起,促進了民族認同與民族文化的發展。19世紀末,人們多數接受歐洲劃分為多個民族,且自我認同于其中之一。民族主義引入各民族領土范圍明確的觀念,并更進一步的應用于索求其他民族的土地。原則上,民族國家并不尋求克敵取地,然而,民族主義運動者們罕對邊界之劃定意見一致。民族主義運動者之勃興,也為歐洲帶來了領土紛爭。18、19世界盛行的理論,催生出了一批值得銘記的革命運動,并對歐洲的政治格局的變化產生了潛移默化的作用,塞浦路斯政變亦受其影響。
具體有關事件,略析如下。
18世紀末轟轟烈烈的法國大革命,實質上是一場民族斗爭革命,標志著民族主義理論正式站上了世界政治變革的舞臺,刺激了歐洲的民族主義狂潮,加快了歐洲地區政權的變革。而19世紀初期,希臘獨立戰爭,更是不可避免的打上了時代的烙印。希臘長期處于奧斯曼帝國統治之下,廣大人民飽受痛苦和磨難。土耳其封建主殘酷壓迫希臘人民,強迫他們履行各種封建義務,而法國大革命中蘊含的民族精神更是為希臘人民提供了另一種動力,激起廣大希臘人民對奧斯曼殖民的強烈反抗。希臘獨立戰爭的勝利使希臘擺脫了400年奧斯曼帝國的統治,開始走上民族獨立發展的道路,為希臘歷史的發展開辟了新紀元,同時,使巴爾干半島其他國家的人民受到了鼓舞,促進了民族解放運動的高漲,對歐洲乃至世界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國家民族主義激化,希土矛盾進一步加劇,很大程度上影響了塞島上希土兩族間的關系。但國家民族主義卻不是塞浦路斯矛盾的直接原因,直接影響可以忽略,否則,塞浦路斯族定義下的塞浦路斯獨立主權國家,應該早早地甩開了土耳其和希臘的轄制,圈地自成一派和氣。
20世紀的民族主義得到了更清晰明朗的定義,民族主義蘊藏的除保衛、團結之外,排外、擴張的暴力一面被人所正視,人們也逐漸運用“民族主義”來判定一些事件的性質。第二次世界大戰后出現的民族主義內含的進步,如,“民族獨立運動”和“民族自治運動”等定義的呈現,正是對民族主義中反動的排外主義、擴張主義進行反抗斗爭的結果。“正義戰勝邪惡”成為人類社會的法理,因而各國獨立運動取得“節節勝利”自然合天意,符法理,順民心,格外蓬勃。
1912至1913年間的巴爾干戰爭,也是在此環境中孕育而出。第一次巴爾干戰爭是巴爾干同盟反對土爾其的戰爭。最終巴爾干同盟取得勝利,在歐洲列強斡旋下,土耳其與巴爾干同盟四國簽訂《倫敦和約》,結束了土在巴爾干半島長達500年的統治。但這場戰爭在土地分配上的結果并不令人滿意,《倫敦和約》墨跡未干,第二次巴爾干戰爭已經爆發。保加利亞與眾國的戰爭以保加利亞的失敗告終,保加利亞被迫交出占有的利益,根據《保土條約》,同樣參與了此次戰爭的土耳其又重占亞得里亞堡,希臘與土耳其算是有了一次不算合作的合作。兩次巴爾干戰爭推動了波斯尼亞人和黑塞哥維納境內的民族解放運動,激化了奧賽兩國的沖突,為第一次世界大戰埋下了伏筆。同時也引出了潛藏在巴爾干半島各國的矛盾,國家之間難免生出間隙來,直接導致了塞浦路斯沖突延邊前后巴爾干半島各國采取的觀望態度,使得塞島局勢的惡化無法得到及時的控制。
而愛爾蘭獨立戰爭,以及愛爾蘭共和國與北愛爾蘭的分離運動,更是是獨立運動中比較典型的一例。這和英聯邦息息相關獨立戰爭看似不對希土的塞浦路斯爭端造成影響,但我們不可忽略的是這場爭端中英國所占據的微妙位置。愛爾蘭獨立戰爭讓英國一時間無暇他顧,放松了對塞浦路斯局勢的控制與勘察,在這個轉折點上,國內動蕩的壓力與一戰后世界格局變換的壓力下,英國卻也有借此為由忽略塞浦路斯爭端的疑點——英國意識到,繼續摻和塞浦路斯這灘矛盾根深蒂固的渾水,未必有利。但這并不代表英國放棄了在塞浦路斯問題上的國際參與度,相反,在當地擁有兩個主權軍事基地的英國,在本國局勢基本穩定下來后,可以掌握更多此事件的發言權并以此擴大自身利益、提高國際話語權。暫時的退避,待局勢混亂時在不可阻擋地插入其中,對此時的英國來說,是不錯的選擇。
國家名族主義在此時間接性對塞浦路斯沖突產生了一定的影響,因為它直接誘發了1919至1922年間的希土戰爭。此次戰爭于第一次世界大戰后爆發。當時土耳其政府接受了協約國強加的喪權辱國條約,但土耳其人民拒不承認,便在凱末爾的領導下奮起斗爭。雖然摩德洛司停戰協定之后的世界政局將土耳其逼上了絕望的境地,但由于土軍的戰略優勢、希臘的政治分裂、土方的成功外交等多方面因素,這場對于土耳其人來說的全民族戰爭,在贏得勝利的同時促成了土耳其的民族覺醒和日益團結。希土戰爭,是土耳其反抗外族入侵,捍衛領土完整、爭取國家獨立的民族解放戰爭。希土之間的民族矛盾,全面爆發。
關于塞浦路斯內部的民族主義成為引發沖突的原因,個人認為是種族民族主義占據主導因素。種族民族主義,以種族來定義民族。種族以先人的血緣世系為要素,也包含群體成員與其祖先之間文化共享、語言共享的觀念。簡而言之就是強調民族之成員身份為自遺傳而來。而塞浦路斯島上的兩大種族——希臘族、土耳其族都滿足這一特點。他們依靠背后的希臘國與土耳其國進行斗爭,本身卻并不具有國家的性質特點;而他們所爭奪的,更是與種族矛盾密切相關的——塞浦路斯主要政治支配權力,這決定了一方是否會被冠上“少數民族”的稱號;爭端中他們最大的資本,是本民族的人口。民族的命運決定著這個國家的命運。
這其中也有很重的歷史因素在其中。塞島上與土族相比希族算是原住民,盡管塞島政權多徑更替,但每一代都并未對希族的文化多加侵蝕,使得希族許多傳統的、與希臘相同的文化習慣被保留了下來,同時也加深了種族民族對他們的羈絆。而土族能在塞島站穩腳,則大多歸功于土耳其源源不斷的援助,移民而來根在土耳其的他們對民族的牽念也格外多一點。如此而來,雙方都受希土兩國影響較大,相看兩相厭。同樣,歷史上土族對希族的殖民傷害也是無法磨滅的。新仇舊恨,一往而深。
隨著歷史的推進,扺掌過塞島政權的英國,也有在兩組沖突中“推波助瀾”。英國對塞浦路斯政策上,有一個戰略叫“制造民族對立”,而這里的民族自是指以種族為準劃分開的希臘族與土耳其族。鑒于塞島的希族人口占多數,且希族獨立傾向更加強烈,英國在統治塞島時,奉行了“扶土制希”的政策。一面打擊希族要求“獨立”或與希臘合并的嘗試,一面對土族要求“尊重土耳其主權”的呼聲故作寬容。同時,英國繼續從土耳其吸引移民,以擴大土族人口比例,平衡希族的影響。在這樣的政策影響下,希臘族很容易便會把仇恨轉移到土族身上,最后矛盾大爆發,當然,彼時的英國也發現自己控制不住局勢,從而放棄了這種戰略。但在1974塞浦路斯政變爆發前后,英國的對塞態度卻逐漸向塞島多數民族靠攏。
而塞浦路斯沖突的參與三方——塞(以馬卡里奧斯為總統的政府)、希、土在1974政變前后更是打著維護本民族人民人身安全的旗號,將塞浦路斯這片土地攪作一團,越陷越深。
結論:
激化的民族主義的排外性、擴張性伴隨著的常常是流血事件。塞浦路斯局勢始終無法穩定尖銳的矛盾來源最根本便是民族的對立。不僅僅是塞島上希土兩族的矛盾,整個歐洲世界動蕩的民族主義都為各處的民族爭端做好了鋪墊,在這個民族熱血的時代,兩族之間必不可少會爆發暴力沖突,這種情況是能夠被世界所廣泛理解的,畢竟彼此唯余經年累積起的仇恨。激化的民族主義往往帶著一些外界認為的不可理喻的固執色彩,這也是塞島沖突始終無法真正解決的直接原因——兩族都不愿、不能做出改變、妥協,除非他們放棄自己民族精神中的一些堅持。柔化了的民族矛盾背后最終才會是真正柔化了的塞浦路斯局勢。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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