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析元代的弓手制度

周燕萍

摘要： 弓手制度作為宋金控制基層社會的統治經驗被元朝繼承，納入了 “祖述變通”的制度建構模式之中。元代弓手設置廣泛，按規定要以百分之一的比例從百姓中選拔。實際上，由于各地治安狀況的差異，弓手的選拔與這個比例并非完全一致。弓手主要職能為巡捕，其內容主要包括： 巡夜禁、巡捕盜賊、監視基層民眾動向等。元代弓手制度表現出一些有異于前代的突出特征，最為明顯的就是由宋代的鄉役轉變成一種特殊的戶計，反映了元代由戶計制度帶來的民眾職業與職役的固定化。元代弓手在職能運行和社會地位等方面均表現出一些元朝的制度特色。元政府對其運行中出現的弊端也相應地做出調整和完善，反映了元代國家政權對維護社會治安和加強基層社會控制的重視。

關鍵詞： 元代；弓手；社會治安

控制基層社會、維護社會治安是歷代國家的重要職能。漢之游徼、唐之里正等鄉官的設置，均有此種考量。弓手又稱弓兵，分馬弓手和步弓手兩種類型，宋代以前多指職業軍人的一種類別。北宋初年，為結束藩鎮割據的局面，宋太祖于建隆三年 （962） 下詔設置弓手。此時的弓手轉變為具有行政意義的基層武力，是基層民眾所要承擔的鄉役之一。作為地方基層武力的代表，弓手隸屬于縣級行政機構，既是地方社會治安的主要維護者，又負責監視民眾的活動動向，是中央政權控制基層社會的重要力量。目前學術界關于弓手制度的專題研究成果主要集中于宋代，陶緒 《論宋仁宗時期弓手制度的變化》一文，論述了宋仁宗時期弓手制度變化的特點、原因及其造成的后果； 雷家宏 《宋代 “弓手”述論》一文，介紹了宋代弓手的設置與服役年限、職責與演變、性質等內容； 黃寬重 《唐宋基層武力與基層社會的轉變———以弓手為中心的觀察》《從中央與地方關系互動看宋代基層社會演變》二文，在唐宋變革的視角下，通過對弓手的觀察來揭示出唐宋之間政治社會形態以及運作機制的轉變。關于元代的弓手制度，目前尚沒有專門的研究成果，只是在一些文章中有所論及。黃清連 《元代戶計制度研究》，對元代弓手戶的賦稅情況進行了考察； 任崇岳 《元代治安制度述論》一文，對元代弓手的設置和基本職能進行了闡述； 陳高華、史衛民《中國經濟通史·元代經濟史》一書，對弓手的性質進行了重新界定，認為元代弓手屬于諸色戶計的一種，與前代差役的性質有所不同； 李治安 《元代政治制度研究》一書和薛磊 《元代縣尉述論》一文，分別對元代弓手在巡檢和縣尉管理下運行的情況進行了探討。 明代弓手制度的研究主要有王偉凱的 《試論明代的巡檢司》，文中對明代弓手在巡檢的管理下運行的情況進行了說明。總體來說，關于弓手制度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宋代，元代的弓手制度雖有文章涉及，但相關研究成果對于弓手的設置、選拔、職能、運行和社會地位等問題討論尚不深入，尤其是弓手制度在元代的演變以及由此帶來的影響，前人少有論及。

在新出元代弓手戶籍中顯示，服役弓手均為弓手戶中的主丁 （ 即戶主） 。元政府為使弓手更好地發揮職能，設立了弓手戶計，通過免差發的優待，保證弓手制度的實施。但同時我們也應看到，由于弓手制度在執行的過程中出現了一些弊端，使得弓手戶在生存上難以維繼，致使在元代中后期出現了自污受贓以圖斷革的現象。弓手在維護社會治安方面的作用十分重要，但實際上他們的地位并不高。

首先，政治地位低下。作為基層捕盜人員，他們時常受到捕盜官等上司的欺壓。一方面表現為捕盜官等私役弓手，將弓手作為他們的奴仆呼來喝去，為自己勞作。另一方面表現為弓手替捕盜官等受過。捕盜官等如在三限之內不能捕獲盜賊，本應受到懲罰，但他們往往 “勒令當該弓手代替出備，罪不加身，財不輸己”。弓手三限之內如未獲盜，本亦應受到懲罰，還要代捕盜官受過，其悲慘處境可見一斑。江南各省押運官物人員，憑借行省劄付，命令弓手搬運、押送粗重貨物，輕則怒罵，重則“將弓兵人等吊拷，剝脫衣服”。

其次，在經濟上，弓手的待遇也不高。弓手本是選拔自中等戶。中等戶并不富裕，他們主要以務農為生，并無薪俸 （ 巡鹽弓手除外） 。此外，元政府規定弓手戶“合當差發稅銀，卻令九十九戶包納”，但實際上似乎并沒有落到實處。如大德七年，監察御史呈： “切謂弓手稅糧，例應人戶包納。為緣文案不明，司縣官吏、里正、主首人等高下其手，各路止是一概帶征，其中奸弊甚多。” 弓手在限期內捉獲盜賊，本應受到獎賞，但各府州縣以有礙官錢，不敢擅支，要經由省府，等候明降才敢支付為由，不即給賞，結果 “展轉疏駁，虛調歲月”，弓手本應獲得的賞賜也就不了了之。出于生計，弓手不免為利所誘，往往會向盜賊索要或收取財物，然后放走盜賊。如延祐三年 （1316） 正月至年終，各處解到私鹽內，逃脫私鹽犯罪嫌疑人的有二百余起。這主要是弓手在捉獲私鹽犯罪嫌疑人時，接受或索要財物后將其私放。弓手作為基層武力出現在北宋初年，在金代和南宋時期不斷完善。元朝實行漢法，弓手制度作為一種前朝制度被繼承。元代的弓手制度有異于前代的特征，其最明顯的就是元代的弓手由一種鄉役轉化為一種戶計。

元代弓手的職能與宋代相比更具職業化。 元代弓手的主要職能是巡捕，其內容包括： 巡夜禁、巡捕盜賊、檢查消防器具、監視基層民眾動向等。總體來說，元代弓手的設置是為維護基層社會治安。與宋代弓手相比，元代弓手被選編入軍隊的現象很少見到，只有當遇到大股盜賊時，弓手會在捕盜官的帶領下，協助當地鎮守軍隊進行圍捕。元代弓手的職業化是由元代弓手的戶計化所造成的。這種變化有利于弓手履行相關職責。弓手長期充役，習慣武藝，又熟悉轄區山川地理，了解盜賊經常出沒之所，這些都便于弓手準確而迅速地捕捉盜賊，加強治安力量。元代戶計的世襲化，使他們在工作過程中能夠積累經驗，專一進行本職工作，這種按職業承襲的勞役直接影響到明代。

宋代弓手擁有兵器的現象非常普遍，元代弓手職業化，并且嚴格控制其攜帶兵器，這是民族防范意識所造成的。元代管民官都有定期輪調或避籍的制度，弓手選自基層，熟知轄區內的情況，他們長期參與地方事務，與地方勢力糾纏不清，地方利益和個人利益錯綜復雜，這也勢必導致弓手利用職務之便謀取不正當利益。再加之政府賞罰不明、弓手地位低下等情況，導致弓手在執行任務過程中態度不積極。這些弊端的存在，在一定程度上沒有使弓手制度展現出他所應有的職能。同時，我們也應看到，元政府對弓手運行中出現的弊端不斷地進行調整和完善，這說明元代政府對社會治安的重視以及加強基層社會控制的努力。

總之，元代弓手制度在繼承了前朝制度的基礎上，根據新的歷史情況進行了調整和完善，形成了一些自身的特點，對元朝社會穩定與社會發展做出明顯的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