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丹丹
新聞姓“新”:新聞是新近發生的事實的報道。文學姓“文”:狹義的文學指包含情感、虛構和想象等綜合因素的語言藝術行為和作品,如詩、小說、散文等。新聞與文學分屬于兩個不同的人文學科。表面看來,兩者之間有著很大的差距,但兩者所依附的都是語言文字這一工具,事實上,兩者之間也有著某些復雜的關聯:一些文學的表現手法常常被新聞報道所借鑒 ;新聞報道的事實也常常成為文學創作的絕佳素材。
文學性的表現形式是形象性和主觀情意性,其實新聞寫作從來也沒有排斥過它們。
新聞是新近發生的事實的報道。“這里需要強調的是:新聞是報道,新聞不是事實本身。在客觀世界中新近發生的事實不經過人的報道(相互傳遞),就不能構成新聞。”同樣的新聞事實讓不同的記者來寫,或者對同一事件不同的記者選擇了不同的新聞事實,所產生的效果將是千差萬別的。梁衡先生說“新聞的本質是信息,文學的本質是藝術。”但如何表達信息,卻已經超越了新聞本身。
在新聞報道中借助于文學表現中的細節描寫,也是增強新聞形象性的重要手段。不過新聞中的細節來源于記者敏銳的觀察與真實的再現而不是虛構。
曾先后兩次獲得普利策新聞獎的美國記者霍默?比加特寫的《日本簽字投降》,登在1945年9月3日的《紐約先驅論壇報》上,就其新聞事實來說是一則不折不扣的“硬新聞”,時間性強,也是讀者非常需要知道的重大事件。但作者卻是這樣寫日本外相重光葵在無條件投降書上簽字的:
重光葵步履蹣跚,拖著木質假腿走到鋪著粗尼臺布的桌子旁,桌子上放著投降檔,等著他簽字。
他把全身重量都壓在手杖上,好不容易才坐下來。他把手杖靠在桌子旁,然而,在他簽字的時候,這手杖倒在甲板上。
道格拉斯?麥克阿瑟將軍致詞后,作了一個手勢要重光葵簽字。他們兩人沒有說一句話……當重光葵爬到右舷梯頂端,登上“密蘇里”號甲板時,脫掉了他的高帽子。
記者通過對現場捕捉到的細節進行精心描繪,將歷史場景真實再現,把重光葵無奈、恐慌、無助的復雜心理全部通過細節描寫凸現出來,給讀者以視覺震憾力量。
為了增強新聞的形象性,可讀性,高明的記者往往還要綜合運用多種修辭手法,淋漓盡致地展現出新聞事實的魅力。請看這樣一則報道:
《中國青年報》新德里1987年2月24日電 第39屆世界乒乓球錦標賽組委會好像變成了“小件寄存處”,中國人今天上午則把斯韋思林杯和考比倫杯交給他們,不到12小時又把兩座獎杯取了出來。
按規定,上屆冠軍在比賽前要將獎杯交給組委會保存,再把獎杯頒發給本屆冠軍,而中國隊蟬聯了冠軍,因而“小件寄存處”這一形象的比喻,就把這個新聞事實交代出來了,同時又不乏幽默風趣。文學和新聞在這里熔合了,這是有新聞事實的文學,有文學形象的新聞。
一篇消息、通訊或特寫要感動人,首先記者要被所反映的新聞事實所感動,如果記者本身對該新聞事實都無動于衷,他根據這一新聞事實所作出的報道又怎能感動別人呢?
對新聞事實的準確把握、巧妙裁剪,間接表達作者的情感,是用得最多的一種方法。記者在作品中并不直接跳出來說話,而是盡量將自己的情感隱藏在對客觀事物精心選擇的描述之中。如著名記者愛倫堡寫的通訊《巴黎陷落后的一個月》開頭是這樣寫的:
6月14日,德國軍隊開進了巴黎。在凱旋門旁邊,舉行了一次大檢閱。機械化部隊穿過了,開向南方去。巴黎是空虛了:在城的四郊有一些老太婆,在香榭麗舍有一些盛裝入時的女郎,此外就是些奉公守法舉手行禮的警察,這是一個新的幻想的城市,這不是巴黎,而是它的骨胳;房子關上了百葉窗,商店拉上了鐵門,長而直的街道沒有一個行人,垃圾箱里裝滿了垃圾。靜寂。貓兒在跑著,鳥兒在叫著。
馬達的響聲驚嚇了貓兒和鳥兒:飛機成天成夜,在城市的上空低飛著。
記者在這里并沒有直接流露出任何感情的痕跡,然而,透過那一個個悲涼圖景,在這座“死城”中,分明感受到了記者對侵略者的憤懣和鄙視之情。可見,作為文學表現手法的情意性一旦運用于新聞寫作,將會起到巨大的感染力量。
其實,一篇幅新聞佳作中的謀篇布局、語言運用、氣氛烘托、細節刻劃等等,無不表達著作者的情感,而這種情感又傳遞給了讀者。譬如大家都憎恨教育亂收費,如果記者把亂收費的場面作這樣一種安排 :一面是手捧父親撫恤金的孤兒遞上的錢,一面是學校麻木地收下錢,并一再重申,不交上足額的“建校費”就不發入學通知書。夠了!在這里,任何議論、抒情都是多余的。
新聞寫作中熔進文學性,也是受眾對新聞記者提出的更高要求。現在的受眾隨著文化水平越來越高,對新聞的要求也就從求知、求新、求趣等方面上升到了求美的更高層次。受眾在對具有審美趣味的新聞的閱讀和欣賞過程中,心理得到極大滿足,從而產生愉悅和歡樂。新聞作品、新聞語言都要力爭實現內容美和形式美的盡可能結合。有人曾這樣描述新聞的美:
“籠天地于形內,挫萬物于筆端”:新聞的形式美。
“以少總多,情貌無遺”:新聞的文約美。
“豪華落盡見真淳”:新聞的質樸美。
“清冰一片光照人”:新聞的主題美。
“回眸一笑百媚生”:新聞的標題美。
孔子說:言之無文,行而不遠。如果把它用在新聞寫作中,這里的“文” 便有著雙重的含義 :一是指要有豐富的新聞事實,這樣可以把新聞做得“硬些再硬些”;二是指新聞寫作中切不可忽視文采,這樣可以讓新聞更美、更吸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