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宏明

古城巖一座古宅窗欞木雕。

雨后初霽,黃山西海大峽谷內云霧縹緲于奇峰古松之間,使人如臨仙境。千百年來,黃山美景及文人墨客的加持早已使其成為國人胸中的丘壑,文明的符號。

關麓村老宅內,來自黃山市的小學生身穿古代服裝,在玩鬧中體驗私塾教育。

呈坎村貞靖羅東舒先生祠為徽州古祠代表作,形制布局獨樹一幟。
地處華東腹部的安徽是全國唯一一個由黃淮平原過渡到江準丘陵再延展到皖南大山的地理極端復雜的省份。自西向東縱貫的千里淮水與萬里長江,把安徽劃分成由南到北、四季分明的三大地理版塊:皖北平原四達,周無依憑,是古代最接近中原王朝、得風氣教化地利與夷夏民族文化習俗交織的區域;皖中聳立的丘陵將江淮之間分成皖西南(安慶)、皖西(六安)、皖中(合肥、淮南、蚌埠)、皖東(滁州)四塊,占據“八皖之地”的半壁江山,八百里巢湖與千里長淮溝通南北,聯系東西,使得這一區域成為整個華東區域的腹心樞紐,是史前與上古期間諸多淮夷氏族得以立國傳承的地理動因; 皖南地區則由兩部分地貌構成,宣城以北的沿江四市(池州、銅陵、蕪湖、馬鞍山)均屬長江中下游平原的江南,宣城以南黃山山脈橫亙東西,自先秦在此設郡至今,已由人煙稀少的荒野之地,漸進成為宜居、生態、環保的“國際旅游文化示范區”,甚至進入國家發展戰略地。
如果從繁昌縣發現的距今22O萬年前的人字洞遺址起算,安徽當是中國最早古人類活動的省域之一;如果從清朝康熙六年(1667年)正式把江南省分成江蘇和安徽兩省起算,安徽省名(取自域內兩個重要州府的首字——長江北岸的安慶府和長江以南的徽州府)的出現也不過短短350年的時間。這一早一晚兩個時空范圍,勾勒其悠久古老與活力年輕的兩種特質。
從清康熙年間在江寧(今南京)分省到清乾隆時把省會搬到安慶直至民國結束,安慶作為安徽省會府城長達二百多年;安徽簡稱“皖”也源于境內曾有過的西周古國——皖國的出現。但安慶的歷史文明源頭遠不僅于此,潛山薛家崗早在6000年前已成為史前人類的生活場所,其文化分布影響皖西南、皖西、皖中,甚至波及江南及周邊;在哺育出清代碑學大師鄧石如的家鄉懷寧縣,距今5400多年的孫家城史前城址中有著長江中下游區域最古老的人工工程。夫子城遺址則是距今4000年前后的接近中原地區夏文化的歷史文化遺存,這一區域也是《戰國策》記載的“三苗”故地,堯舜禹曾多次征伐之處,見證了北方中原民族與南方民族的征戰融合的血雨腥風。秦漢以后,江淮區域的地方文化特色大為削弱,漸漸融入中華一統的文化圈,《孔雀東南飛》樂府長詩產生于此,漢迄六朝的廬江郡設立于此,武帝討伐南越的水軍基地在此設立,“不越雷池一步”典出望江,江中孤島小孤山竟成海門,浮山石刻及“中天一柱”天柱山石牛洞石刻盡顯唐宋元明清書法風彩,“天下文章出桐城”一一明清時期桐城派獨占鰲頭三百年,徽劇進京、黃梅戲響、獨秀思想、恨水文學、樸初佛法已是安慶五大文化名片,基督、清真、儒學、佛、道五教同城遺跡并存,是多元文化共生同長的和諧福地。
安徽的“徽”因宋代徽州而起,歷史文脈、經濟發展與文化昌盛淵源有自,別開生面。且不說長江流域與黃淮平原上流傳已久的“無徽不成鎮”,也不說在徽文化的影響綿延廣闊,單中國文化史上不可或缺的文房四寶,也是皖南在唐宋元明清以后的獨特貢獻。而早在徽宗改“歙州”為“徽州”之前,此地已歷經三千多年間的人文發展。之后,徽州作為府城建置,長達800余年,形成穩定的一府六縣管理體制。
徽州聚族而居、因地興村的家族管理,山環水繞、依險而守的地理形勝,利用山林資源、發展商貿生產的經濟模式,耕讀傳家、商農并重的社會管理,多因一果、多源匯流,最終使徽州成為中古以后封建社會鄉村社會的典范,是“程朱理學”思想打造下的山區文化的經典孑遺,這與南宋政權定都臨安,徽州作為錢塘江上游(新安江)的京彧之地的大歷史背景有關,也與高山密林交通不便、文化傳播不暢,無力對原有文化類型進行大規模更新改造有關,更與山區居民的思想意識保守(從某種程度上講未嘗不是一種好事)有關,從而在客觀上留下了古代社會制度與生活生產方式的“活化石”標本。比如黃山現有40多處國家級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占全省數量近三分之一,僅歙縣一縣,三普文物點就達三千多處,占全省六分之一強,難怪徽州有“文物之海”的稱譽……
皖南、皖中與皖北三段一體,南北貫通,構成了安徽省區域差異化發展的四大文明特色:從時間上看,歷史發展悠久,沒有缺環;從類型上看,文化類型發育齊全,沒有缺項;從地域上看,區域文化特色鮮明,沒有空白;從價值上看,不同階段意義重大,各具特質。安徽史是中華民族發展史的一部分,值得尊崇、緬懷、挖掘、探索與總結,是精神籍慰與支撐,更是向前的動力與源泉,知其所以,方得始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