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址之憶

丨費侃如

20世紀70年代初，那場歷史大浩劫還在進行時，陰差陽錯地，從省革委在貴陽磊莊的“五七”干校，走進了遵義會議會址的紅墻。這純屬偶然的一步，卻使我在爾后的歲月中，能有機會近距離地與黨和國家高層領導人擦肩而過，一睹他們的風采。這些不僅給我個人留下了珍貴的記憶，也是遵義會議紀念館歷史上值得一記的大事。現從日記中抽出有關部分，按時間先后并加小標題整理于后。

楊尚昆舊地重游

貴州的2月，春寒料峭，陰雨霏霏；紀念遵義會議五十周年的熱烈氣氛仍籠罩著整個遵義城。1985年2月22日下午，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中央軍委常務副主席、遵義會議參加者楊尚昆攜夫人、老紅軍李伯釗，在春節期間赴云南邊防慰問部隊之后，于返京途中又來到遵義。這是楊尚昆自1935年1月，長征中以紅三軍團政委的身份參加遵義會議，1958年11月與鄧小平重返遵義之后，第三次來到這座歷史文化名城。

78歲高齡的楊尚昆一到遵義，就對地委書記李明說：“紀念遵義會議五十周年時我在北京，未能到這里來參加紀念活動，這次要補上這一課。”

稍事休息后，楊尚昆一行即去紅軍烈士陵園瞻仰一月前剛剛揭幕的紅軍烈士紀念碑。在這里，楊尚昆默默地站在原三軍團參謀長鄧萍的墓前，不顧寒風凜冽，脫帽向老戰友的墓深深地三鞠躬。

隨后，楊尚昆來到會址參觀，當他跨進樓房的門坎，陪同的工作人員介紹說：“這間屋子的復原陳列，是根據楊尚昆給我們提供的情況，于1983年布置的?！睏钌欣ジ吲d地說：“長征中紅軍打下遵義，三軍團司令部住懶板凳(現南白鎮一筆者) ，到城里來參加遵義會議時，我和彭德懷軍團長住在這堂屋里。”有人問楊尚昆：“當年您住的是哪張床鋪？”楊尚昆指著左邊用門板搭成的鋪說：“我睡的這張床?！辈⑿θ轁M面地坐在五十年前他住過的床上讓攝影師照了一張像。

走上樓進入會議室時，楊尚昆對陪同的同志說：“當時開會不是這樣坐得整整齊齊的，坐的有方凳、圓椅等；來參加會議的人，都是草鞋，綁腿。總之，會場簡單，沒有什么布置；參加會議的人服裝既不整齊，與會時也隨便。”

有位同志問楊尚昆：“毛主席當時坐哪個位置？”

楊尚昆說：“毛主席沒有固定坐在哪個位置上，我記得毛主席開會時坐在一個火盆邊，雙腳踏在火盆上烤火?！?/p>

當楊尚昆得知紅軍總政治部舊址去年修復后，一定要去看看。當走進舊址大門，楊尚昆興奮地告訴周圍的同志：“我來過這里一次，當時是來向總政秘書處長蕭向榮要香煙抽，他給了我二十聽‘白金龍’煙”。大家笑了起來，無不贊嘆楊尚昆記憶力真好。

在參觀紅軍總政治部舊址內新辟的“遵義會議輔助陳列室”時，陪同參觀的昆明軍區政委、原紅三軍團十二團二營教導員謝振華指著紅軍第五次反“圍剿”示意圖， 對紀念館的工作人員說：“石城至瑞金有一條公路干線，很重要，要補畫上。”謝振華側身問楊尚昆是否確有這條公路，楊尚昆說：“有公路。廣昌戰斗打得很苦?！?/p>

在紅軍長征路線圖面前，楊尚昆指著紅軍突破第一道封鎖線的地點古陂，沉痛地說：“紅三軍團四師師長洪超在這里犧牲了?！?/p>

在紅一方面軍序列面前，楊尚昆邊看邊對紀念館的工作人員說：“姚喆整編后是十四團團長，楊勇是十團政治部主任。你們既然把參謀長的名字都寫上了，參謀長和政治部主任是平級的，只寫參謀長不寫政治部主任就不好了。”

當看到紅軍四渡赤水、南渡烏江部分陳列著的軍委總部二局副局長錢壯飛的照片時，楊尚昆說：“錢壯飛在根據地里會演戲，演過蔣介石。他是在我們南渡烏江時，敵機轟炸當中失蹤的。”

楊尚昆懷著極大的興致觀看到紅軍長征到達陜北后，他與鄧小平、聶榮臻、徐海東等人的合影，高興地說：“這張照片是1937年，吳印咸在陜北的五子原拍的?！?/p>

當參觀完遵義會議輔助陳列室，在休息室休息的時候，李伯釗用細微的聲音向紀念館副館長田興泳講述了一些紅軍干部任職的情況。她說，她當時是總政宣傳部的干事。李弼庭是總政組織部長，蕭向榮是總政秘書長，羅邁（李維漢）是“紅章”縱隊（即中央縱隊）的政治委員。當時有個中央工作團，董老是團長，徐老是副團長。鄧小平開始在工作團。

李伯釗還回憶了當年總政治部里的一些女同志，提到了鄧六金、闞士英、丘一涵等人。

當楊尚昆與李伯釗準備離開紅軍總政治部舊址的時候，電臺的記者請楊尚昆談談這次重返遵義的觀感。楊尚昆對著記者伸過來的話筒，滿懷激情地用洪亮的四川話說：遵義會議是我們黨歷史上非常重要的一次會議，作為這次會議的一個參加者，感到十分榮幸。遵義，有她的光輝歷史。今天又回到這個英雄的城市，非常興奮。特別是看到了遵義的變化，感到三中全會以來黨的路線是十分英明正確的。遵義這個城市，有點起飛的樣子。今后，應繼續發揚遵義英雄城市的特點，在“四化”中作出更大的貢獻。

李伯釗在遵義參觀期間，還會見了當年在她幫助和影響下參加革命的女學生李小俠。她們敘舊談新，重溫革命情誼，感慨萬端，并照相留念。

令人無限遺憾的是，李伯釗自遵義返京之后不久，就與世長辭了。遵義人民深深地緬懷著她。

李先念首次來遵義

3月的遵義是迷人的。群山峰巒聳峙，蒼松翠柏，郁郁蔥蔥；一泓清澈碧綠的湘江穿城而過，宛若玉帶橫陳。

1985年3月中旬，中華人民共和國主席李先念結束了對緬甸和泰國的國事訪問后，乘專機抵達貴州視察。18日上午，會址周圍早已清場，廣場內只有公安人員在巡邏。9時，一輛面包車徑直開進遵義會議紀念館，原定由田副館長接待，前一天已到賓館，不知何故，未能跟車前來，我只好倉促上陣。李先念一下車，就參觀會址，由于沒有接待思想準備，又是第一次面對國家最高領導人，加上自己生性拘謹，上樓梯時請李先念先行。這時，突然聽到后面省委書記池必卿大吼一聲：你是怎么帶路的？才急忙上前引路。走到會議室，旁邊的一位同志介紹說：“當年開會時，椅子不是像現在這樣整整齊齊，還有方凳、長凳等?！崩钕饶盥犃苏f：“那時戰爭環境嘛，開會的同志心情又不好，當然不會整整齊齊?！?/p>

在“遵義會議輔助陳列室”里，李先念在紅軍長征路線圖前佇立許久，深情地看著一、二、四方面軍長征時經過的路線。陪同的同志都知道，50年前，正是26歲的紅四方面軍三十軍政委李先念，率部在川西懋功與遵義會議確立的紅軍領導人毛澤東等勝利會師。多么希望李先念能談談會師的具體情況，但看著李先念嚴肅的表情就不便提問了。

參觀結束后，李先念高興地揮筆寫下“轉危為安”四個大字。并諄諄教導大家要牢記革命傳統，發揚紅軍團結一致，艱苦奮斗的長征精神，把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推向前進。當李主席即將離開總政治部舊址時，他站在汽車旁問道：“館長呢？” 我聽到后急忙上前，他握著我的手說：“謝謝！”這時，我已從緊張狀態下放松下來，連忙說：“歡迎李主席再來我館檢查指導工作?！蓖钪飨恍械能囮犽x開了，心里仍激蕩著一位國家主席臨別時不忘與基層館長道別的感動。

隨后，李先念一行驅車前往紅軍烈士陵園，在紅軍烈士紀念碑旁，種下了一棵象征緬懷革命先烈、造福子孫后代的羅漢松。

李鵬夫婦瞻仰周恩來住室

1991年2月上旬，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國務院總理李鵬，冒著嚴寒到貴州視察。9日下午3時，當李鵬一行乘著一輛面包車剛在遵義會議紀念館大門前停下，大街兩旁的群眾驚喜地發現是李鵬總理來了，頓時沸騰起來，情不自禁地鼓起掌來，李鵬站在街邊舉起右手向熱情的群眾致意。

李鵬在會址仔細地看著各個房間的復原陳列，當走進周恩來住室，李鵬深情地、默默地看著室內陳設的電話機、望遠鏡、手槍、公文包……輕輕地撫摸著周恩來在遵義會議期間睡過的床架、毛毯……；并特地把隨行的夫人朱琳請來，并排站在周恩來的相片下，讓攝影師拍照留念。參觀完會址，李鵬和紀念館工作人員以會址為背景合影留念。

李鵬十分關心參加過長征的老紅軍的情況，在“紅軍總政治部舊址”接待室里，他與十多位老紅軍戰士一一熱情握手，親切交談；他說：“你們都是為革命作出了貢獻的老同志，祝你們身體健康長壽，并向大家拜個早年！”

輔助陳列室里掛著的一幅幅照片、圖表，展柜里的一件件文物，反映了黨中央領導紅軍進行萬里長征的革命實踐，展示了紅軍指戰員團結一致，艱苦奮斗，不怕犧牲的長征精神。李鵬對每一件展品都看得很認真，很仔細，當他看到南渡烏江時犧牲的總部二局副局長錢壯飛烈士的照片，指著照片向周圍的同志介紹錢壯飛烈士的有關情況。

在離開紀念館時，李鵬高興地為館題詞：“發揚遵義會議精神，建設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p>

江澤民敬錄毛主席詩詞

中共中央總書記、中央軍委主席江澤民帶著黨中央、國務院對遵義地區600多萬各族人民的深切關懷，于1991年12月19日至21日視察了歷史文化名城遵義。

19日下午4時，江澤民一下飛機，不顧旅途勞頓，立即登上一輛面包車，懷著崇敬的心情，直接來到遵義會議紀念館。

江澤民一行在貴州省委和省政府領導的陪同下，興致勃勃地參觀了會址，高興地和大家一起合影留念。

江澤民參觀完遵義會議輔助陳列室，天色已晚，夜幕降臨，但他的到來，是十分難得的機會，紀念館的同志多么希望他能給館里留下一件墨寶，但又考慮到總書記從北京來后還未休息，不便再提什么了，但江澤民是第一位到館參觀的黨的最高領導人，還是把這一想法告訴了他的一位隨行人員；哪知江澤民聽說后卻非常高興，當即慨允，提筆揮毫，躬身而書；他敬錄了毛澤東《憶秦娥?婁山關》一詞中的兩句：“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睍鴮懲旰?，江澤民對字的排列不滿意，又要了一張宣紙，重新寫了起來。圍在桌案周圍的省、地、市負責同志都全神貫注地看著他書寫，題寫完成后，大家都興高采烈地鼓起掌來。江澤民在掌聲中，笑容滿面地認真看著題字朗聲念道：“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據他的隨行人員說，敬錄毛澤東詞中的這兩句，是江澤民在飛機上已構思好了的。

江澤民是我們黨第三代領導集體的核心，他在開始形成以毛澤東為核心的黨的第一代中央領導集體的遵義會議會址，錄寫毛澤東的詞句，具有深遠的歷史意義。這不僅是對遵義人民的勉勵，也是給正在發揚紅軍長征精神，沿著鄧小平開創的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道路奮勇前進的全國各族人民，以有力的策勵和感召。

市民參觀遵義會議陳列館(龔琴/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