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西

慕容引刀

嘿，兄弟，我們現在離開這里吧！去哪兒都行！說走就走！

19歲的我，和自己的好兄弟，兩個人揣著加起來不到800元的錢，在上海坐上了綠皮火車。我們當時完全沒有目的地，因為從小在上海長大，只想到內陸去。就這樣，我們向著未知的遠方出發了。

我們先去了洛陽，后來又去了西安、延安。到了延安，我們還覺得不夠偏遠，便來到了安塞腰鼓的故鄉——安塞縣。

站在距離上海千里之外的黃土高坡上，我們才真的覺得自己來到了遠方。黃土高坡的泥土特別松，一腳踩下去，土就跑到鞋子里面去了。當時是正午，太陽照著我們的頭頂，白晃晃的。我們倆滿頭大汗，水都喝完了，站在坡上眺望遠方，特別有武俠范兒：一人一劍，一片黃土，前途茫茫。

這一路，我們風塵仆仆，為了省錢，每一天都過得緊巴巴的，經常在澡堂子里過夜。渴了就向人討水喝，熱情的當地人還請我們吃面疙瘩，我們也沒什么好送的，只覺得這里的人實在太淳樸了。

在安塞縣，我們還遇到了一位從山東過來的美術老師。因為他畫畫實在太厲害了，我們兩個就謊稱是政法大學的學生，不敢說自己是學畫畫的。但相比畫畫，這一路的見聞對我而言更重要。我來到了一個與自己的成長環境截然不同的地方。當時才1989年，距離互聯網在中國出現還有好幾年，丈量未知的世界，最好的方式就是用自己的雙腳。

后來，我們又坐火車去了北京，站了十幾個小時，擠得迷迷糊糊的。醒來后，我們一下子就懵了：“哇，大城市！”當你在山里待了太久，每天走哪兒都是驢，都是羊，還有一個老農在后面跟著時，突然一覺醒來，怎么眼前就是一個老外開著車在寬闊的大馬路上駛過呢？

而現在，這種說走就走，有多遠走多遠的事情，我已經干不出來了。“不吝”是我最懷念青春的地方，我特別佩服當時的自己：考試沒考好，那又怎樣？事情辦砸了，那又怎樣？

我記得我們從北京回來，快到上海的時候，一路都在扔隨身的東西。旁邊的阿姨忍不住嘖嘖：“哎呦，你們這些年輕人，不想過日子了嗎？”

但當時的我們真的覺得，日子又不是離開這些就過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