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柴

西風

火柴，被人遺忘或正在消失，可能與方便快捷的打火機的出現相關。盡管火柴和打火機具備同一種功能，與時尚的打火機相比，火柴則顯得有點落伍。

打火機的體內，那種透明而流動的液體，是含而不露的微妙火種，只要用手“啪”的摁動一下按鈕，溫暖而明亮的火焰，激情地噴涌出來。傳統的火柴便遜色多了，笨拙而粗糙，除了它的磷面會因受潮而無法充當引子外，那些裝在方方正正匣子里蝌蚪般的火柴頭，也會因空氣的潮濕滯重而受潮，難以發出人們希冀中的光芒。

但是，我們沒有理由忘記火柴曾經給予的溫馨、明亮甚至奢侈的夢想，它曾經用纖細柔弱的身軀，支撐了暗淡的生活天空，照亮了那些漫長的歲月。火柴，總是無聲而曼妙地出現在我們溫情脈脈的視野里，這時，我們仿佛看見了小房子似的火柴匣，蝌蚪般修長的火柴頭，以及那些走遠的歲月和生活精彩的瞬間，如潮水般撞擊我們柔軟而溫情的堤岸。

自小在鄉村成長的我，對火柴有著一種特殊的迷戀和無限的敬畏。我記得那時家里使用的火柴，一包十盒，兩角錢，作為農家最普遍的取火物品，火柴通常被細心的母親放在一個安全而隱蔽的地方，除了做飯和點燃煤油燈，我和妹妹很少發現它們的蹤跡。而一旦家里的火柴快用完了，我就高興地擔負起到附近供銷社購買火柴的責任。在返回村莊的土路上，望著盤旋在村莊上空乳白而迷離的炊煙，我的心里就一點點地明亮起來。手里握著那包火柴，就像懷里抱著一團燃燒跳躍的火，就像懷里抱著綿綿不絕的夢想和希望。

在鄉村，火柴拓展了我詩意的向往和想象的空間。有時候趁母親不注意，我偷了一盒火柴，在夜深人靜的夜晚，將一根激情的火柴擦亮。只是瞬間，黑暗被光明啄破了，我看見了酣睡中小妹的純真臉龐，看見了朦朧虛弱的光線里，房間內那些熟悉無比的事物，罩上了一層神秘而溫柔的色彩。在我有關鄉村的記憶里，火柴不僅僅是奇跡，而且還象征著絲絲縷縷的光明或飄忽不定的希望，每一根沉睡或正在燃燒的火柴頭，都可以從容照亮那一片我憧憬的夢想天空。

但是，火柴還是無可奈何地花落去了。在我居住的房間里，觸手可及的是一只只形狀精巧的打火機，很難找到一盒、哪怕一根潛心收藏的火柴。那些溫暖、跳躍的火焰，只在記憶的天空里偶爾閃現。剎那的閃現，我記憶的天空還是被徹底照亮，柔軟而細碎的情節，就像一道明亮的閃電躍進了我的腦海。

火柴，曾經把我們過去的生活一點點地溫暖著，把我們的心靈一點點地照亮。它可以被取代，卻不可以被我們輕易地遺忘。在我們內心某一個幽靜的角落，火柴始終是不肯退出歷史舞臺的一個小小配角，雖然它是那么的纖細柔弱，那么微不足道……

（摘自《泉州晚報》 圖/陳明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