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個正常人挺不容易的

一個學生最近結婚了，問他的同學，他找的這位怎么樣？同學回答，不錯，挺正常的，這年頭，找個正常人真是不容易的。

我聽了這話感覺挺新鮮的，弄不明白這樣的評價到底是褒還是貶，一打聽，還真是這么回事，據說，當今之世，能被人評價為“正常”，如果不是最好的評語，也是次優的。

記得二十幾年前，學生中最流行的罵人話，是兩個字：變態。大概那個時候，被人視為變態，比被罵成豬狗，還要讓人難以接受。然而，曾幾何時，在一些人的眼里，變態已經成為常態，而正常一點的人，居然成了缺貨了。

當然，在現實社會中，未有如此之甚，變態不大可能全方位成為常態。好些被人罵為變態的人，在自己的家里，在熟人圈子里，其實大體上還是一個正常人，餓了知道添食，冷了曉得添衣。買東西，也知道要付錢的。見了有權勢的人，很知道恭維，讓對方感到很貼心的。

但是，把變態的事情，視為常態，的確大有蔓延之勢。有權勢的人可以不講理，人們已經習以為常了。種種不合理，種種荒謬，種種強橫，無論到了什么程度，大家都見怪不怪。再混蛋的事兒，只要你有權勢，權勢足夠大，你就可以做，不僅沒有人說三道四，甚至沒有人感到奇怪。甚至，在平常人之間，有理的讓著沒理的，也經常能見到。

比如說加塞這件事，你在路上跑，遇上出口，加塞的車相當的多，有的車，很蠻橫地就是要插過來，但凡這種時候，不加塞的，都會讓著加塞的。飯店里的后廚，大家都知道需要干凈一點，沒有老鼠，這是正常的，但是如果說一家聲譽挺好的連鎖店，居然被人發現后廚臟得要命，還有老鼠，只因為這家連鎖店沒有強辯，坦率地認了賬，居然食客們一片叫好。好像不是賤不賤的問題，是不是這些人已經視變態為正常了呢？

記得多少年前，看過一組漫畫（現在漫畫這種東西，已經快要消失了），畫的是一幫歪著腦袋看人的人，但凡碰到不歪脖子的，就感覺人家不正常，加以攻擊。人長了脖子，當然可以歪著，但在正常情況下，還是直著的好。如果有那么一個社會，都把歪著脖子視為正常，那么，這個社會，無論怎么講，都是不正常的。無論用什么文化，習俗以及所謂的民族特性來解釋，其實都是扯淡，不正常，就是不正常。人們需要做的，不是習慣它，而是譴責之，改正之。

如果人們不僅習慣了變態，而且把變態視為常態，誰要是批評這種變態，就跳起腳來，玩了命地回擊，爭得臉紅脖子粗。那么，我只能說，變態已經成了病，病得還不輕。

（摘自“張鳴微信公眾號” 圖/高加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