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消失的殖民地

安德魯·勞勒

從哈特勒斯島上一個印第安人小鎮的考古發掘遺址，出土了混雜相間的印第安人和歐洲人器物，暗示著一些陷入困境的殖民者可能被友好的克羅托恩部落收留。

當博物館的負責人將這幅繪制于16世紀的今天北卡羅來納沿海地區的地圖用背光打亮之后，在一塊補丁下發現了一個星形符號，關于那批失蹤殖民者命運的新線索出現了。一些研究人員認為，這可能標志著一個堡壘的位置，那些殖民者放棄了羅阿諾克島上的定居點后，逃到了這里。

英國船只“霍普韋爾”號停泊在今天的美國北卡羅來納州海岸，總督約翰·懷特從船上看見一縷煙霧升入夏天的薄暮中，于是歡欣鼓舞起來。

羅阿諾克島升起的煙霧“讓我們滿懷希望，殖民地的一些人可能仍在那里等著我從英國回來”，他后來寫道。自從這位總督留下一百多名男女老少，離開英國在新大陸的第一個殖民地，已經過去了三年。此行原本只是速去速回弄些補給，但他的回程卻因為英西戰爭的爆發而一再耽擱。終于，1590年8月18日，懷特和一群水手在羅阿諾克島涉水上岸。根據懷特對前后經過的描述，他們發現了新留下的足跡，卻一個人也沒見到。這群人爬上沙灘后，發現有一棵樹上刻著“C R O”幾個字母。總督的解釋是，這是預先約定好的標記：如果這些殖民者要離開這座島，他們就把要去的地方刻在樹上或者柱子上。如果加了一個十字架，就表明是在緊急情況下離開的。

到達空無一人的定居點時，總督發現一根柱子上用“清晰的大寫字母刻著‘CROATOAN （克羅托恩）字樣，沒有十字架或者出事的跡象”。但這根柱子是一個防護柵欄的一部分，它是懷特走了之后才建起來的，這說明殖民者顯然曾經進行御敵準備。

克羅托恩既是南部一座起到天然屏障作用的島嶼的名字，又是生活在那里的原住民的名字，這些說著卡羅來納阿爾貢金語的人與歐洲新移民聯系緊密。他們當中一個名叫曼蒂奧的年輕人曾經兩次前往倫敦，充當英國人的得力向導、翻譯和外交官。

懷特非常想去克羅托恩，往南僅80公里就到了——盡管他提到殖民者原本打算向內陸推進80公里。但由于一系列的挫折以及供給不足，他只得放棄繼續搜尋的計劃。一回到英國，他就發現富有的殖民地資助人沃爾特·雷利爵士的心思已經放到了在愛爾蘭組織一項新的冒險活動上。由于自己沒有雄厚的財力進行跨大西洋探險，所以懷特再也沒有回到新世界。115名殖民者——其中包括懷特的女兒埃莉諾·戴爾以及襁褓中的外孫女弗吉尼婭·戴爾遭到遺棄，放逐在遙遠的海岸。

二十年后，英國在美洲建立了第一個永久的灘頭陣地，地點在今天弗吉尼亞州詹姆斯河以北150公里處。詹姆斯敦殖民地的領導者約翰·史密斯上尉從印第安人那里聽說，有穿著歐式衣服的人住在羅阿諾克島和克羅托恩島以西的卡羅來納大陸上。在倫敦和詹姆斯敦，流傳著大屠殺和一個遭到奴役的“年輕女仆”的故事。不過，搜尋隊從未找到關于那些殖民者命運的任何真憑實據。

羅阿諾克島上當時究竟發生了什么，一次又一次的調查都無功而返，所以在接下來的四百年時間里，這始終是個謎。證據的缺失引發了瘋狂的猜測、騙局和無數的陰謀論。但近年來，一系列考古挖掘以及大英博物館的一次偶然發現，揭示出一些令人扼腕的新線索，告訴我們在懷特走了之后這些殖民者可能遭遇了什么。與此同時，歷史學家們開始認識到，羅阿諾克并非只是一個轉瞬即逝的失敗案例，這次努力嘗試從本質上說，相當于英國在伊麗莎白時代的阿波羅計劃，它跨越六年時間，展開了三次大航行。

第一次是在1584年，那次是為了前期考察。第二年，英國不理會西班牙對于北美的領土要求，又派出了一支成員全部為男性的分遣隊，懷特擔任隨隊畫師，一行人來到了羅阿諾克島，希望能找到黃金、珍貴的藥品和通往太平洋的捷徑。但他們并沒有達到目的，反而因為暗殺了印第安人的領袖而樹敵。他們衣衫襤褸、饑寒交迫，一年不到，就搭乘弗朗西斯·德雷克爵士的船回到英國。第二年，也就是1587年的春天，懷特領導了第三次遠征，這次的成員主要是由倫敦的中產階級組成，其中包括他有孕在身的女兒埃莉諾·戴爾、另外16名婦女以及十來個孩童。

在這場探險中，共計二十多艘遠洋船只搭載數百人，穿過了16世紀相當于浩瀚太空的距離。在規模和范圍上，此番膽識過人之舉令后來到詹姆斯敦和普利茅斯的冒險相形見絀，雖然后者更為有名。

大英博物館前館長尼爾·麥格雷戈寫道：“雷利組織的弗吉尼亞之旅對現代世界的歷史和文化產生的深遠意義，往往遭到遺忘或者低估。”該館藏有懷特才華橫溢的繪畫作品，它們讓歐洲人對新大陸及其原住民建立起了解。

盡管這位總督認定那些殖民者去了克羅托恩，但搜尋人員沒有找到任何的證據，直到1993年，一場颶風令一個北美原住民村落的大量陶器及其他遺物重見天日。

“我們英國人把它弄丟了，所以我認為該由我們把它找回來。”

馬克 ·霍頓愉快地說。這名考古學家來自英國布里斯托爾大學，此時站在一個長方形的坑邊，坑四周長著枝干扭曲的槲樹。樹木繁茂的土丘后，帕姆利科灣的海水有節奏地拍打著北卡羅來納州的海灘。

16世紀80年代，得益于附近的一處水灣，這里成為采集扇貝和牡蠣、捕撈海龜和魚的理想地點。這里土壤肥沃，適宜種植玉米、南瓜和豆子。在懷特回到英國大約一個世紀后，那處水灣閉合起來，克羅托恩成為了哈特勒斯島的一部分，它看上去就像一柄長長的回旋鏢斜插入大西洋，島上常年吹著沙，覆蓋著海岸林。

一個當地組織——克羅托恩考古學會資助了由霍頓領導的每年一次的發掘活動。自2013年以來，這支考古隊在村中心發現了各種來自舊世界的物品以及原住民的手工藝品，其中包括看起來像是一把紳士佩劍殘留部分的物件、一些歐洲銅器的碎片、一把槍的槍管、鉛彈以及一塊帶鉛筆的繪圖板。

消失殖民團的畫家總督約翰· 懷特畫過不少印第安小姑娘炫耀英國玩偶的場面。懷特對美國原住民生活的真實刻畫，包括祭祀之舞（對頁圖），是歐洲人了解新大陸的最早渠道。

霍頓懷疑，這塊畫板大概屬于懷特，他可能用它來給當地人畫像。這是新世界出土的為數不多的幾處可能屬于伊麗莎白時代的寶藏之一，它們全部來自總督懷特認為失蹤的殖民團所去的地方。

在我們交談的時候，附近的一名發掘隊成員將滿滿一桶土遞給一名志愿者，后者將其倒入一個帶有細濾網的盒子。她用軟管沖洗，并迅速取出一顆意大利制造的淺藍色小珠子。那天晚些時候，出土了一件薄薄的圓形物體，于1648年制造于比利時安特衛普，用來稱量一種名叫達克特的匈牙利錢幣的含銀量。到17世紀中晚期，新出現的全球經濟甚至波及到了地處一隅的克羅托恩島。

“我絕對不會說他們全部來到了這里，”霍頓在談到那些殖民者時說，“但在這里，他們會受到歡迎和支持。我猜，他們把婦孺送到了這里。幾乎可以肯定的是，這里是弗吉尼婭·戴爾成長的地方。”

不過，大多數貌似來自伊麗莎白時代的物品都是跟其他年代更晚的東西一起發現的，比如一些小玻璃珠和破損的瓷器，它們大致是在懷特營救失敗之后半個多世紀生產的。“這些東西出現在兩代人之后，這一點很令人困惑。”霍頓坦陳道。他認為，年代更為久遠的伊麗莎白時代的東西，可能是那些遭到遺棄的定居者的子女或者孫輩保存下來的，他們可能已經與克羅托恩人同化了。但這些早年間的東西也可能是通過與后來的英國定居點做生意換來的。

另一方面，垃圾堆里的動物骨頭顯示，飲食突然出現了從吃魚類和海龜到吃鹿和鳥類的轉變，這個證據可能暗示著原住民在與那些失蹤的殖民者接觸之初，使用了他們提供的來自歐洲的槍支。

不過，懷特在1585年擔任探險隊隨隊畫家期間創作的水彩畫的年代和真實性，都是毋庸置疑的。其中包括一幅北卡羅來納州東部的彩色地圖，上面點綴著華麗的英國船只和印第安獨木舟圖案。這張地圖是基于探險隊杰出的科學家托馬斯·哈里奧特仔細測量的數據所繪制，因此準確度也非常高。

在北卡羅來納大學教堂山分校教授遺產經濟學的布倫特·萊恩，從小就對消失的殖民地傳說非常著迷，并擁有一幅現代版的懷特水彩地圖。2011年，他開始對自己那份地圖上兩個依稀可見的補丁感到好奇。

三個月后，當大英博物館的負責人把這幅地圖放到帶燈箱的光臺上時，一處補丁下出現了一個象征著堡壘的星形符號。這座堡壘的位置也同樣令人吃驚：它并不在羅阿諾克島上，而是位于約80公里開外的地方，阿爾伯馬爾灣的前端，這與懷特提到的那些殖民者計劃前往“大陸方向50英里的地方”一致。在這個補丁的上方，還有一個幾乎看不出來的堡壘輪廓，可能是用尿做的隱形墨水畫的——這暗示了該補丁不是為了修正錯誤，而是為了隱藏秘密。

北卡羅來納州的非營利組織，致力于羅阿諾克相關考古工作的第一殖民地基金會的考古學家，著手對地圖上所示區域展開調查。他們將這里命名為“X遺址”。

“不要發社交媒體！”當我在一個炎熱的夏日早晨

到達發掘現場時，考古學家尼古拉斯· 盧科迪大聲說。我已經答應他不透露這里的確切位置。

盧科迪擔心一些挖掘志愿者已經把地點透露給了潛在的盜賊。自2012年開始發掘工作以來，考古隊挖出了一些L形金屬片（它們可能用于撐開帳篷或者獸皮） 、一根用于固定羊毛系帶端頭的細小管狀金屬箍，另外還有一個銅扣和鉛封，也可以追溯到伊麗莎白時代。

這位考古學家相信，自己手里的王牌是幾十塊陶器碎片。他從塑料袋里拿出一塊三角形的陶器，它的外表是綠色的，很光滑，內側是粉紅色的，粗糙得多。這個陶器產自英格蘭南部薩里郡和漢普郡的邊界，因此得名“邊界陶器”。老實說，它看上去其貌不揚。盧科迪看出了我的心思。“它之所以重要，正是因為它的普普通通，”他說，“若是很漂亮的話，印第安人可能就會把它拿走。”換句話說，這件英國陶器可能留在了它落下的地方，而沒有被原住民拿去再利用。盧科迪很確定，我手里拿的是一個失蹤殖民者曾經用過的碗的一部分。“我們認為他們在懷特總督走后，來到了這里。”他信心滿滿地總結道。

融入印第安人的社會。其他的研究人員則認為，那些更為古老的物品可能是通過與后來的英國殖民地進行貿易交換來的。

來自一個印第安人村落的爭議性線索?

當年的搜尋者在一根柱子上發現刻著“CROATOAN”（克羅托恩）字樣，它是關于這批殖民者下落的一個可能線索。在克羅托恩島（現在是哈特勒斯島的一部分）一個印第安人村落進行的考古發掘，出土了歐洲人留下的明顯證據，包括一個英國玻璃制成的箭頭（下），一個伊麗莎白時代的雙刃長劍的劍柄（左），還有來自德國的計數籌碼（左下）。但這些可以追溯到16世紀、來自歐洲的文物，混雜在很多來自更晚時代的物品中間。為什么會這樣？考古學家馬克·霍頓認為，那些更為古老的物品，可能是失蹤殖民者的后代保存的傳家寶，這些人已經融入印第安人的社會。其他的研究人員則認為，那些更為古老的物品可能是通過與后來的英國殖民地進行貿易交換來的。

他的信念取決于一個合乎邏輯卻又神秘的理由。在詹姆斯敦這類早期的英國殖民地，邊界陶器占了陶器中的很大比例，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這個比例迅速下降。在英國殖民者于1660年前后來到“X遺址”時，邊界陶器已經相對較少了，但在這里卻頗為常見。

其他的考古學家仍持懷疑態度。他們堅決認為，盧科迪必須拿出其他形式的證據來證明自己的觀點，比如一個伊麗莎白時期的殖民者的墳墓。當我在2017年年底碰到盧科迪的時候，是在“X遺址”的最后一次挖掘之后，他的態度并不樂觀。

“我們并不確定這里到底屬于哪個時代，”考古學家遺憾地說。“這仍然是一個謎。”

在殖民地時期的北美各地，大部分被印第安人捕獲或者自己主動出走的英國人，

都拒絕再回到原先的集體，即便當他們有機會這么做時。與歐洲人不同的是，殖民時代的印第安人通常都會歡迎男女老幼加入他們，不管這些人是什么來歷和出身。雖然有一些青壯年的男性會被殺，有人被迫從事苦力，但絕大多數都被接納為部落的正式成員。

在這樣的小規模社會里，人數越多意味著力量越大，因此新來者要立即學習印第安人的語言和技能，放下身上的歐洲做派。如果那些消失的殖民者走的是這條路，并且像許多歷史學家所認為的那樣迅速融入卡羅來納的阿爾貢金社會，那么他們的后代身上可能會留有DNA證據。

當探險家約翰·勞森1701年造訪哈特勒斯島時，聽到這里的印第安人稱“他們的祖先當中有幾個白人……這些印第安人當中經常發現有灰色眼睛的人，因而證明了這種說法的真實性。而其他印第安族群中則沒有灰色眼睛的現象。”他認為，那些消失的殖民者“適應了他們的印第安家屬的生活方式”。

在懷特的這些繪畫中，一名身上繪著圖案的酋長昂首站立，一群印第安人圍著篝火手持沙槌參加一個儀式。

英國殖民者后來在一次突襲中殺死了一名印第安首領，這一事件可能決定了這個新殖民地的命運。

在過去的十年時間里，密歇根州的計算機科學家羅伯塔·埃斯特斯一直在收集基因遺傳數據，來驗證勞森的理論。她說：“你可以利用DNA，透過潛望鏡回看歷史深處。”不過，看到的圖像依然混沌不清。

那批殖民者可能今天仍有后裔生活在英國，但由于無法確認他們的身份，埃斯特斯沒有東西可以跟她從北卡羅來納州東部印第安人后裔身上提取的樣本進行對比。如果能從羅阿諾克島、哈特勒斯或者“X遺址”找到16世紀遺骨并從中提取DNA，便可以建立那批定居者與其后代之間的可靠聯系，但在這些地方始終沒有找到這樣的遺傳材料。

埃斯特斯補充說，DNA有可能通過推斷那些殖民者得以幸存，從而在一定程度上解決這個謎題。”未來還是有可能出現解決這個謎團的新線索，包括英國的族譜記錄，以及新出土的可以提供DNA的人類遺骨。

在哈特勒斯島上，一些古老家族的成員堅稱他們的祖先是美洲的原住民。房產檔案顯示，直到1788年，羅阿諾克島的殖民者抵達兩個世紀后，仍有一小群印第安人留在該島上，但沒有證據表明印第安人的傳統在這里一直延續到20世紀。埃斯特斯也沒有在今天該島的長期居民身上找到印第安人的DNA。

不過，這些印第安人中有一部分向西遷到了大陸的沼澤地帶，加入親族阿爾貢金人（18世紀時被稱為馬查龐加人）的族群。有人告訴約翰·史密斯，這里可以找到歐洲人，外來的歐洲人和非洲人后來融入了馬查龐加人。

20世紀早期，一位來訪的人類學家把生活在大陸的一群人確定為馬查龐加人。雖然這些人已經不會講母語了，而且被視為黑人，但他們仍然保持著阿爾貢金人獨特的烹飪習慣，以及編籃子結網的方法。

如果那些失蹤的殖民者的確是先加入了克羅托恩人，然后又加入了馬查龐加人，那么他們的命運充滿了歷史的諷刺。到19世紀后期，盛行著一種傳說，將弗吉尼婭·戴爾描繪成一個金發碧眼的美麗處女，處在一個充滿黑色野蠻人的荒野里。如果她當初活了下來，并擁有了自己的家庭，這個想像出來的森林少女的后代，最有可能是生活在距她出生地點數公里范圍內的非洲裔美國人。

這也就意味著，早在詹姆斯敦的第一個永久性英國定居點建立之前，美國這個大熔爐里就已經活躍著英國人、美國原住民，可能還有非洲人的各種混合基因。弗朗西斯·德雷克爵士1586年突襲加勒比海的過程中，解放了數百名黑奴，可能還包括穆斯林。許多歷史學家認為，為了救走那個全部由男性組成的殖民團，他把那些奴隸放在了羅阿諾克島，后來這些人融入了卡羅來納的阿爾貢金社會。

一個春日的上午，我冒雨前去拜訪羅阿諾克—哈特勒斯部落的首領。

瑪麗蓮·貝瑞·莫里森在她位于弗吉尼亞州切薩皮克郊外的家門口等著我。雖然看起來似非洲裔美國人，但她身上的印第安印花裙，以及用皮繩編起來的花式復雜的馬尾辮，顯示出她的身份。

“我的印第安人身份是基于傳統。”莫里森解釋，不過她并沒有否認自己身上的黑人和白人血統。她的部落還沒有獲得州和聯邦的承認，而且家族的DNA也只包含少量的印第安人基因。不過，她還是堅稱，父母和祖父母一直采用阿爾貢金人的方式釣魚、治病和烹飪。

我問她與羅阿諾克殖民者的聯系。“我們就是那個失蹤的殖民團。”她回應，“我們的姓，比如貝瑞，出現在那群殖民者的名單上。我們是最早的熔爐。”

莫里森拿出一本厚厚的家庭相冊翻了起來。她祖先的膚色從象牙白到烏木黑都有。我的目光落在一個沒有照片的名字上。“她是我的曾曾祖母，”莫里森說，“來自羅阿諾克島。”她的名字叫弗吉尼婭 ·戴爾 ·鮑澤 ·蒂耶。

離開莫里森的家，我想到我們之所以執迷于四百年前失蹤的殖民團，不僅僅是為了搞清楚一群英國移民者在一個遙遠的島嶼上究竟遭遇了什么事情。在一個被種族、性別和移民問題的不同觀點而撕裂的國家，我們仍在為弄清身為美國人究竟意味著什么而掙扎。我想，我們或許就是當代的約翰·懷特，向遙遠的過去尋找線索，指引我們走過令人不安的當下，進入未知的將來。